靠近里殿的珠帘随着纱帘的挑动发出叮咚的声响。
萧雪闻声，随意从铜镜中瞥了一眼，声音里满是讥笑：“不是说了长清殿用不着你了让你回去？”
“狗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还不……”
滚字还未出口，柔福身形宛若鬼魅，快速靠近至萧雪身后。
三指粗的麻绳，准确无误地套在了萧雪的脖颈上。
“唔——！”萧雪眼睛登时瞪大，根本来不及反应，双手下意识去抓脖子上的麻绳。
“你……唔……”
柔福神色冷漠至极，看向铜镜中毫无还手之力的萧雪，攥着麻绳的手一点一点发了力。
“长公主不是最爱漂亮了，越挣扎，死相便会越难看。”
“倒不如让奴婢安安稳稳送长公主上路。”
双脚疯了一样乱蹬，萧雪的力道几乎将点妆台整个踢塌，双手指甲狠狠掐入柔福的手背，几个眨眼就将柔福的手抓了个血肉模糊。
柔福一片漠然，完全没有被她的动作影响，手里力道加重，已经是将麻绳在她的脖颈后方打了一个重重的死结。
“唔唔——”萧雪面色已经涨得通红，她望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望看向身后杀意十足的柔福，脑中已经无法做出反应。
柔福俯身，鼻息落在萧雪耳畔：“长公主放心，你上路后，奴婢便会即刻陪你而去。”
“黄泉路上，奴婢也会伺候好您的。”
阴寒的眸子看向镜子中的自己以及已经快没了人样的萧雪，柔福再没犹豫，双手力道加到最大，大到她整个人几乎在颤抖。
萧雪眼睛外凸，扑腾挣扎的动作逐渐软下，涨红的脸开始一点一点没了血色。
直至她浑身瘫软，再没了动静。
柔福眸中的光一点一点黯下，哪怕萧雪已经再没了动作，她攥着麻绳的手依旧未松动半分。
她的命是二皇子救回来的，这笔恩，算她还清了。
不知过了多久，浑身力竭，柔福终于松开了手里的麻绳。
双手手背上，是密密的血色抓痕。
萧雪身子泛着最后一些丝丝缕缕的浅热，如烂泥一般从凳子滑落至地。
许是因为太过用力，柔福双手不由自主颤抖地厉害，但心里，她比谁都冷静。
深深呼吸了一大口气，柔福闭了闭眼，蹲下身子去探萧雪的鼻息。
女子彻底没了生气。
屋外，已经有隐隐约约的脚步声靠近。
柔福动作干脆果断，一把从袖中拔出匕首，想也不想，狠狠对着自己的胸口扎了下去。
温热的鲜血登时溅了一地。
握着匕首的手，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柔福狠狠转动匕首，生生搅着自己心口的血肉。
一招毙命。
身子轰然倒地，闭上眼的最后一瞬，她恍惚看见有两个宫婢走了进来。
似乎，还听到了她们的尖叫声。
杀了萧雪，她本就跑不了。
她本就孤身一人，自杀，是她最好的选择。
端心殿上，气氛沉沉。
杨未思俯首守在床榻边，一下又一下安抚着萧万辰的掌心。
方才来时，太医已经同她通报过，萧万辰的身子，很不好了。
虽未说的格外明确，但太医话里话外的意思，皇上大抵撑不过半月了。
方才在长清殿的情绪早就被收拾得丝毫不显露，杨未思勉力撑住精神，低声同萧万辰说着话：
“我今日熬了些小米粥，等下叫人盛一些你尝尝。”
“许久没有熬了，手生了，不知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萧万辰睁着眼，呼吸声极重，他是有意识的，但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杨未思勉力扯出一抹笑，一手安抚着萧万辰的掌心，一手轻轻摸了摸萧万辰的额头。
呼吸陡然不平，萧万辰眼珠子骨碌转着，像是张望着什么。
“我在我在。”
“萧郎，我在。”
已经几十年未曾再出口的字眼响起，杨未思探身，布满了皱纹的眼眶里，噙着浅泪。
眼中同样溢着浑浊的泪，萧万辰唇口微微张开，想要说些什么，却是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鼻头重重一酸，杨未思赶忙抬手假意捋了捋额前的碎发，顺带着擦掉了眼角要落下的泪：
“没事的啊老萧，太医开了新的药方子，说是喝上两日就能好。”
“小米粥凉了，我去给你盛粥啊。”
喉头已经快哽咽到说不出话来，杨未思匆忙寻了个由头离开床榻边。
“……”萧万辰呼吸粗重得不像样子，几乎用尽了全身的气力，视线才艰难地转看向吴痕。
吴痕同样面色沧桑，赶忙往前走了两步：“皇上。”
“……”眼珠子又一次费力转过，萧万辰瞥看向床榻正对着的对侧顶头又是许久。
吴痕随着他的目光同样看去，刚触及那顶头的书架，忽然就反应了过来他在看什么。
脚步略略上前，吴痕弓下身子，声音放低了许多：“皇上放宽心，密旨都已收好了。”
努力扒看的眼珠子终于卸了力，萧万辰重又看向自己头顶的明黄色帘帐，呼吸似是比方才平稳了许多。
杨未思定在桌前许久才平缓好自己的情绪，端起分明还有些烫手的粥碗，努力挤出笑往床榻走：“粥来了。”
不等她走到床榻前，外头一个小太监一路狂奔跌跌撞撞冲到了殿前，声音高扬：“不好了！不好了！”
吴痕神色顿时不快，匆忙抬步冲了出去：“殿前失仪，拖出去！”
刚定步在阶上，吴痕登时看见了小太监身后一个半身裙子都是血迹的宫婢。
脑海中嗡嗡作响，吴痕竟是没有第一瞬反应过来制止他们出声。
婢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台阶前，哭得不像样子，声音朗朗而起：“皇后娘娘！”
“长公主……长公主被柔福……勒死了！”
“长公主……薨了！”
粥碗应声落地，还冒着滚滚热气的白粥全部倾覆在了杨未思的鞋面上。
杨未思脑中空白一片，四肢发麻，下意识重重咽了咽口水，抖着身子往外奔。
台阶下，是她认识的长清宫宫婢。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小丫头哭声更重，狠狠磕头在地上：“皇后娘娘，长公主她……”
“长公主没了……”
周身血液全部涌向脑中，杨未思身子抖得不像话，双手猛地掐住自己的脖子：
“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