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卷尺停在塔纳托斯的鼻尖时,老人对上了他的目光。
那是什么样的目光?
暗沉的,冷静的,或许还有点荒芜的。
像一片平坦的、没有生命的沙漠。
他顿了顿,慢慢站直身体收回卷尺。
老人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投入到身后的一堆匣子中挑挑拣拣去了。
“试试这个吧,雪松木,怀特河怪背脊刺,十二又三分之二英寸,弹性适当。”奥利凡德小心地从匣子里将魔杖取出上手递给了塔纳托斯。
“这是蒂亚戈·奎塔纳先生逝世前制作的最后一根作品,我的祖父收藏了它,从他以后再也没有人知道如何捕杀怀特河怪了。”
男孩接过魔杖,一种冰凉得如同昏暗水底般的触感短暂占据了他的感官。
他福至心灵地抬起手轻点一下,杖尖处闪过一道华丽璀璨的白光,如同泠泠的月光倾洒下来,但是下一秒它就马上消失在了杖尖。
室内再次昏暗下来,奥利凡德眼中的惊艳甚至都还未完全散去。
“或许它并不是很适合我。”塔纳托斯放下魔杖,墨绿色的眸子里极快地掠过一道精光。
老人的神色似乎变得有些疑惑,不过还是伸手接过了魔杖重新放进匣子里。
“啊,让我再想想,孩子。”老人一转眼又钻进了成山的匣子堆中。
“这个,啊不是……或许是这个……等等,应该是这个!”
奥利凡德捧着一匣子从狭窄的过道里灵活地钻了出来,脸上还带着难掩的兴奋。
“哦挑剔的小巫师,这个或许会不错。”
匣子被打开摆在他的面前,笔直而简约的红棕色杖身,杖尾点缀了一颗黑灰色的宝石,如同血肉中涌动的瞳孔。
它就静静地躺在那里,沉默地迎接着他的到来。
“紫衫木,龙的神经,十三又四分之一英寸,弹性一般。”
“据说拥有紫衫木作为魔杖的人会掌握生与死的力量,上一个拥有它的人在巫师界掀起了巨大的风浪……”奥利凡德的眼里潜藏着的恐惧如漂泊在巨浪间的小船般沉沉浮浮。
男孩敛下眼神将魔杖握在手里,之前那种无法言说的滞涩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他轻轻挥动,一道白色的亮光瞬间从杖尖激射而去,在站在不远处的斯内普面前炸开了一朵漂亮的小烟花。
男孩迟钝地感觉到了教授表情的不妙,他聪明地先下手为强:“抱歉,教授。”
斯内普原本就不太友善的脸瞬间黑下来了。
他黑沉的眸子死死的盯着眼前面上似乎毫无悔改之意的男孩,勉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神情冷得简直像块冰。
“感谢你被芨芨草塞满的草脑袋里还有余地给你可怜的老教授。”
说完他的视线就转回到一旁的奥利凡德身上。
“七个金加隆?”
“是的,先生。”
话落,前方的桌面上“叮叮当当”落下七个金加隆。
男孩脸上显出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连原本有些机械的瞳孔看起来生动了几分……
一出魔杖店,这位已经忍耐到极点的老教授什么都没说,只给了塔纳托斯一个眼神就甩着他的长袍走了。
像一只巨大的蝙蝠一样飞走了。
塔纳托斯待在原地,目光一直追随着那道身影,直到确认他完全消失在转角处。
仅仅是一瞬间,男孩原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蒙下了一层阴翳的薄纱,呆板与愚钝从他的身上尽数退却。
那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他的离去慢慢抽离,纷杂的人群变得格外模糊,只有魔力的流动格外清晰。
那一刻,一种非人的质感在他的身上重新显现。
太阳被漂浮的云遮住了一点,巨大的阴影盖下来,将他完全笼罩在了黑影中。
男孩顺势垂下眼眸,如蝶翼般扇动的睫毛盖住了他玻璃似的眼瞳,右眼处有些泛黄的绷带上渗出了零星几点血点。
但他似乎毫无所觉,只是伸手取出了口袋里的的信纸。
冰冷而诡异的“嘶嘶”声从他苍白的唇间流出,像条毒蛇般蜿蜒向前。
影子在扭动着,一瞬又或者只是眼花之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云慢慢在天幕下散开,暖洋洋的日光落在男孩的肩上,塔纳托斯按在信纸上的指尖微微用力。
在人们眼中,男孩似乎明确了之后的行程,他收起信封转身沿着街边的阴影向丽痕书店走去。
灯光昏暗的魔杖店内,奥利凡德正在收拾着刚刚拿出来的魔杖匣子。
他轻哼着不知名的歌谣,长着皱纹的手小心翼翼地抚过那些魔杖。
被灯罩折射得扭曲的火烛晃动着,地上的影子突出一块,但很快就恢复了平整。
奥利凡德身形突然一僵,魔杖摇摇晃晃地从他的手心脱落。
但是下一秒,那双布满皱纹的手接住下落的杖身。
他浑浊的瞳孔急速地缩张着直到变成蛇类般的竖瞳。
“嘶嘶”的声音回响在这狭窄老旧的店铺里,老人将手中的魔杖随意放在桌上,从一旁的匣子堆中取出一份刚放回去的魔杖匣。
黑色的阴影中还有什么东西在涌动着,好像迫不及待地想要伸出更多触手。
但最后它们仿佛受到了某种警告,转头涌回了奥利凡德脚下更深的黑暗处。
明显不一样了的老人摸索着打开了魔杖匣。
笔直但凹凸不平的杖身在昏黄的灯光下闪过一道冰凉的寒光,一如它的本身般具有令人恐惧的特质。
雪松木,怀特河怪背脊刺。
拥有它的人具有看透人心的能力。
黑雾从他的脚底缠绕着向上,最后吞噬了他握着魔杖的手。
“叮铃铃”金灿灿的金加隆凭空落在了桌子上。
阴影离开了。
奥利凡德像是从梦中惊醒一样突然睁大了眼睛,店内还是空无一人,桌子上留着一堆金加隆,他有些疑惑地看向桌面上凌乱的魔杖匣和魔杖。
但很快疑惑就消失在了他的眼中,他继续哼起那首不知名的歌曲,重新收拾起东西来。
空着的魔杖匣被收起,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