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恐怖而奇怪的生物慢慢地吸进一口气,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周围挤压过来,深深地刺进他们的骨头里,让人忍不住地打颤。
有什么东西从他们的呼吸中深入腔道、血管、心脏,某段落满灰尘的、被刻意抛弃的记忆从塔纳托斯的脑海中重新被挣扎着捞起……
“那你就去死。”
模糊的光晕下,他睁着早已看不清东西的眼睛,竭力地想要看清楚他的样子。
不要让我忘记,我要记住,记住……求求你……
“如果你爱我,你就为我去死。”他冰冷得跟死尸一样的手抚过塔纳托斯的面庞,却仍然比他身上的温度要温暖得多。
“有本事,你就证明你所谓的‘爱’的力量,证明它不是无用的垃圾。”
他最后留给他的就只有一声冷到骨头里的短促笑声,混杂着嘲讽和鄙夷,让他原本可以忍受的疼痛都重新活跃起来了似的,疼得他只能蜷缩成一团说不出一句话。
给我拥抱,给我爱。
我会枯死,像失去水的绞杀榕。
腐烂的,空心的树,一同和我死去。
我们会始终纠缠,直到我碎成沙土或沉灰……
他如同做了一个昏天黑地的大梦,黑漆漆的记忆捂住了他的呼吸,他窒息着、晕眩着,想到了死去的过去。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哭声交杂在一起,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就在这时候,一道白色华丽的生物从过道的尽头疾驰而来。
那是一头白色的狼。
但凡是那头狼所经过的地方,那些摄魂怪都惊慌地向外奔逃。
塔纳托斯感觉到了面前摄魂怪吸食的速度明显降了下来。
他抬起魔杖。
但是魔咒的前音还没有吐出,那只白色的狼就紧急调转了方向,朝他飞扑过来。
面前的摄魂怪感知到它的逼近,猛然停下吸食的动作,飞快地从破损的窗户向外逃走了。
那是守护神咒的力量。
塔纳托斯倒退几步撞在微微打开的门板上,他盯着转身碎成点点星光消失的白狼看了好久。
旁边缓过神的埃尔维斯吐出一口气,他的面色很难看。
看来他所想起的记忆十分不愉快,以至于他竟然没能在第一时间收住自己的表情。
“你没事吧。”埃尔维斯努力扯出一抹略显牵强的笑容,但最后失败了,他难得面无表情地看向塔纳托斯,“抱歉,我想我的表情一定不是很好看,这并不是针对你。”
“没关系。”塔纳托斯不动声色地摇摇头,他伸手推上了被之前的大动作撞开的门,顺手把手伸进衣服里兜兜藏在里面的tom。
tom喵了一声,示意塔纳托斯它没有事。
埃尔维斯嗯了一声,情绪不高,神色阴沉地坐回了座位。
塔纳托斯没同他一起坐回去,而是靠在门上侧耳听了一会儿,外面过道上乒铃乓啷一阵响。
看来外面也是乱成一锅粥了,不仅仅只是他们这个车厢遭殃。
一片混乱平息之后,列车的灯再次亮起来。
塔纳托斯用了一个修复如初把破掉的玻璃重新地补起来。
而对面的埃尔维斯自己呆了一会儿也从原先低沉的情绪中缓过来,继续跟塔纳托斯有说有笑的。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他自己自说自话,但是他也习惯塔纳托斯这个闷葫芦时常不声不响的情况。
列车再次启动,继续行进起来。
“哒哒。”他们的隔间门被敲响。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埃尔维斯走过去拉开了门。
门前站着一个穿着一件打着好几个补丁的巫师长袍的瘦弱男巫。
他看上去没什么精神,像是大病初愈一样,没有多少力量感。年纪看起来不大,至多三四十岁,但是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了一小部分。
“你们遇到刚刚那个摄魂怪了吗?吃点这个吧,可以补充一下体力。”男巫递出几块巧克力,视线落在了里面修复好的窗户上。
虽然窗户修复如初了,但是隔间里被窗户碎片扎破的地方没有被塔纳托斯一并修复,卢平一眼就看出了里头经过了一场混战。
埃尔维斯接过巧克力,向他道了声谢。
“你们还好吗?有人受伤了吗?”卢平环视了一下四周,最后视线停留在脸色苍白头靠着窗边的塔纳托斯身上。
埃尔维斯回头看了一眼他,向卢平摇摇头。
“塔纳没事,只是一下子没缓过来。你救得很及时,教授。”他说着向卢平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
卢平虽然有点惊讶埃尔维斯认出他是新来的教授,但听了他的话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提醒了几句要注意安全、有问题找他就关上门走了。
埃尔维斯坐回位子上,他将手中的巧克力放在桌子上,按着滑到塔纳托斯的面前。
“吃了或许会感觉好一点,要不要试试。”
塔纳托斯没回答,他只是伸出手拿起一块塞进嘴里。
弥漫开来的甜味暂且压下了呕吐带来的酸感。
他暗暗加重按住痉挛的胃的手。
火车最后在霍格莫德站停下来,他们陆陆续续下了车。
站台旁一道泥泞的小路上停着一百多辆马车。
每辆马车的最前头都拴着一只瘦骨嶙峋的类马生物,它们长着一双蝙蝠般的翅膀,通体黑色,眼睛是没有瞳孔的全白色。
让人莫名联想到没有形状的死亡。
那是夜骐,只有直接见证过死亡的人才可以看见它们。
塔纳托斯垂下眼帘。
他第一次见到的是谁的死亡——是他自己的……
马车载着学生很快穿过了铁锻的大门,随着塔楼和角楼越来越近,他们最后慢慢停下来。
城堡已经离得很近了。
塔纳托斯没什么精神,他拎着行李箱下了马车后就径自往前走了。
tom从他的衣兜里爬出来,跳到地上跟着他一起走。他们先去了寝室放东西后才回到礼堂开始吃晚饭。
埃尔维斯又消失了,他从上马车前就不见了踪影,估计摄魂怪对他的影响比他表露出来的还要大。
勉强吃进一点东西后塔纳托斯就又赶回了自己的寝室,一进门他就躺回了床上。
一直痉挛着的胃并不好受,他捂着肚子努力想要除去掉之前的种种影响。
房间的温度慢慢升上来,塔纳托斯逐渐在其中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