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纳托斯眉毛一挑,继续看下去。
【牙嗑在了某个贪生怕死的家伙身上,掉出来的牙齿根很完整,就是中间有部分碎了,里面存着没吐出去的毒液流了一地……】
后面的省略号是真的省略号,看的出来里德尔自己也觉得很无语。
塔纳托斯都可以想象到了,正在一一召回那些吞下产业远走高飞的“小偷们”的里德尔教训完这群贪得无厌的家伙,海尔波上去一口,结果嗷了一声发现自己的牙留上头了。
这样子讲一个阿瓦达估计都不够灭口的吧。
塔纳托斯自己想象了一下差点笑出声来,不过海尔波掉牙这件事——
莱拉凑过来叽叽两声,仿佛在表示它也想看信上写了什么这么好笑,塔纳托斯回过神把它往后推了推。
信还有一部分,字迹看起来没有上面清楚,开口就有了好几次划掉重写的痕迹。
【另外(划掉)你(划掉)在法国注意点,如果出事了自己解决。(后面的点比之前的点都大了一点,可能是笔尖停留了好一会儿,墨都晕出来了)解决不掉就回来,让卢修斯或者克劳奇去处理。
(没有署名)】
塔纳托斯满意地喟叹一声,将信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才上下折叠起来装回信封里放好。
至于那颗白色的碎牙——他在上面只能勉强感受到一种将要逸散殆尽的微弱波动,如果是因为某种诅咒或者疾病的话,上面魔力波动应该更强烈和繁杂,至少不应该像老人衰老一样自然泄露。
所以说,其实是海尔波要换牙了?
太扯了吧?
但是话又说回来作为接触过戈黎尼娅体内【塔纳托斯】之力、最后蜕皮复活的第一只蛇怪,这种奇怪的长势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塔纳托斯确认了没有其他问题之后就从抽屉中取出信纸,拿起羽毛笔开始写回信。
【亲爱的哥哥:
不必要紧张,海尔波可能正处于一种奇异的生长阶段,我不确定它换牙的周期会持续多久,只能提前告诉你不要让它随意在地毯上张嘴,否则随时都有可能摇摇欲坠的毒牙会毁掉这张名贵的地毯。】
塔纳托斯将羽毛笔再放入墨水中沾沾,继续写道:
【如果卢修斯不介意的话,那就随它去吧,还有记得让纳吉尼最近离它远一点,蛇怪的毒液这时候只会是无差别攻击。不过这也不排除其他可能,我没有养蛇怪的经验,或许还是得看哥哥你。】
少年微笑着做一个收尾。
【最后,不用担心我,我亲爱的哥哥。我很快就回来。
你最亲爱的
塔纳托斯·里德尔】
塔纳托斯将信装进信封,印上火漆印。
一旁的莱拉一直叽叽叽地叫着,还从架子上飞下来尝试着用嘴叼起那封比它还要大一点的信封。
塔纳托斯用手轻轻掰开它倔强的嘴巴,将它小心地推到了桌边。
“好了莱拉,这不是你可以带得动的东西,你就算叼起来也没办法把它从法国送到英国。”
莱拉看起来更沮丧了,翅膀都不扇了,跟只落汤小狗一样垂着脑袋。
这栋房子的壁炉没有连上马尔福庄园,塔纳托斯只能去另一个房间找猫头鹰去,让它把信叼回伦敦。
事情做完忙碌的一天也就结束了,塔纳托斯提着总算消耗完精力开始打盹的莱拉一起回到了卧室。
窗帘被拉起,月色静悄悄地不说话。
明天又该去见谁了呢?
……
光线一点一点暗下来,他感觉到自己砸入了一片纯黑的水域中,冰凉的水霎时间包围了他,它们肆无忌惮地涌入他的鼻腔,迫不及待填满他脆弱的肠胃,仿佛要在里面扎根发芽。
耳朵被水完全蒙住了,什么都听不清,咕噜咕噜如同开水煮沸的声音在耳道中来回翻滚着,他怀疑自己的耳膜都要被那强大的冲击力震碎了。
纯黑的浪拖着他向更远的地方漂去,视野中只能看到偶尔泛起磷光的黑色水流,他浑身都动不了,也感知不到自己的躯体,四肢都仿佛融化在了那片漆黑的河流中。
记忆趋于空白,他记不起自己是谁,也记不起他在哪里。
他就这样日复一日地随着水流流淌在河水中,像是只等待被捞起的死鱼。
偶尔他会听到咕噜咕噜的间隙中传来听不清的呓语,有什么东西破开他身边的河流,然后朝着他流动的方向蹒跚着远去。
他们有时候会走着走着便砸进了河流中,嘭的一声溅起无数水花,然后慢慢悠悠地消失在河里。
或许我也是这样的?
但是又有点不一样,至少他的身边没有那种怪味。
那是一种格外苦涩和疼痛的味道,像颗烂掉的无花果。
这个时间实在是拉得太长了,长到他的脑袋开始学会了思考,长到他记起了一个不属于这里的词语。
brother.
那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单单是读起来就有一种甜到发苦的味道充满他早就不知道在哪里的胃腔,跟死前充斥他七窍的鲜血同一种味道。
嗯?死亡是什么,鲜血又是什么?
不管,都不要管。
brother——brother——brother——
他跟刚牙牙学语的婴儿一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个词,不知疲倦地品尝那道奇异的味道,仿佛要把它刻在所有能够留存下来的地方。
固执又贪婪地吞咽——
然后,他就见到了一只银色的、甩着火焰尾巴的小鸟。
它啾啾地叫他,急得尾巴上真的要冒出火来了一样。
它在叫——brother,resurrection(复活)——brother,resurrection——
于是他找回了四肢,找回了听觉,找回了被河流稀释得不能再稀碎的意识。
他从河流中站了起来,他想起了所有,他逆着淤泥状的人们走向了来时的尽头。
“我要活着,【塔纳托斯】,我要活着——”
纯黑色的河水从他的脸上滑落,拉出一条长长的痕迹,如同凝固的血液。
那双深绿的瞳孔睁开了,黑黝黝的眼底闪烁着永远猩红的执念。
“为了他——我要他——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