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的最后,让他“好好照顾”风澜讯。
还有一句,师兄你只看着就好。
像是知道他的纠结担忧与为难,她又一次替他做了选择。
让他再次想起三堂会审,她自请卸任外放而他妄图阻拦时,她对他无声说的那句:师兄你只看着。
以及后面状似厌恶拍开他的手,意思是——我可以。
幼时每次练习时,每次失败跌倒他伸出手时,阿月都会拍开他的手,说她自己可以。
又是这样,越是对她好的亲近的人,便越是不想为难、不想打扰、不想麻烦。
霍景深攥着信纸的手背青筋暴起,可薄薄的纸却没有丝毫的变形,只是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风澜讯眼看着霍景深的表情晴转多云,心里正忐忑,行了个礼打算告退开溜,便道:“师兄,这信我已经送到了,没什么事,我便退下了奥。”
也不等霍景深答复,就转身往出走,却被霍景深一句话拦住:“虽然阿月做的这事无法定罚,但是作为她的师兄,我倒可以稍作补偿。”
风澜讯一听这话停住脚步,但还是心存疑虑:“大师兄,你说,补偿?”
“对,我听说你很爱美酒。”
一听美酒风澜讯耳朵倏得立了起来,微微下垂的狗狗眼不灵不灵地看着他,几乎冒了星星:“美酒,在哪里!”
霍景深一笑,转身在身后的博古架上找到一个青瓷瓶,拧了两圈,哗啦啦,架子向旁边平移露出后面一墙的酒架子。
风澜讯震惊地瞪大了双眼,毕竟谁能想到严肃沉稳的宗主亲传大弟子,宗门里人人认证靠谱的大师兄会在自己日常办公的书房里藏整整一面墙的好酒啊!
随手拎起一小坛,走到风澜讯面前,伸手虚虚勾了他肩膀,带着走到了平日里喝茶的茶几旁。
“正巧今日无事,我陪你喝上一杯,也算是感谢出门在外,你对阿月的多番照顾。”
被这么个人物捧着,风澜讯一时间也有些飘飘欲仙,酒还没喝,人已经有些飘了。
“不是我给你吹嗷大师兄,尚弦要是没了我,那是寸步难行,萧疾和小喇叭那就更不用说了,根本不是个儿,全靠我指挥……”
听着这一连串胡说八道的狂轰滥炸,霍景深心里怎么想的不得而知,但脸上近乎无懈可击的笑却是出现一丝丝裂痕。
拆了酒坛上的封泥,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风澜讯馋得口水直流,正苍蝇搓手地期待着,却见霍景深直接将酒倒进了茶碗里。
呃……
“大师兄,你,这是什么喝法。”
风澜讯语气有些迟疑。
霍景深动作一顿,随手将茶碗里掺着茶水的酒倒了,重新倒了一碗递给他,笑道:“不好意思,习惯了。”
什么奇怪的习惯,酒泡茶?
风澜讯心里犯了嘀咕,手上端过茶杯,就着喝了一口,登时两眼发光,眼前好像看见了仙娥起舞。
好酒!酒不醉人人自醉,真真正正的琼浆玉露!
风澜讯大着舌头问对面的霍景深:“大师兄,这,这就什么名字,好,好酒,好喝!”
霍景深垂眸看着面前放在桌上的酒泡茶,一口没动,面上是无懈可击的沉稳,闻言徐徐道:“你喜欢便好。”
“此酒名为,浮梦华汤。”
这是风澜讯意识飘忽之际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霍景深数了十个数,三杯酒下肚的风澜讯脑袋哐地一声砸在了茶几上,旋即鼾声如雷。
抬手端起桌上的茶泡酒,向旁一撒,心道又浪费一壶上好的香叶。
茶能一定程度上稀释浮梦华汤的酒力,瞥一眼睡得和死猪一样的某人。
作死的人留不住。
拍拍手,守在门外的应钊推门进来,将一滩烂泥一样的风某拖出去了。
阿月说,得“照顾”好他。
…………
哗!
风澜讯一入水瞬间被惊醒。
被酒精麻痹的身体不听使唤,慌乱的狗刨半晌才调整好姿势浮出水面。
“噗!咳咳咳!”
哪个狗娘养的谋杀小爷!
吐出一口水,又呛咳半天才将气管里的水咳出来,摸了一把脸将湿透的额发撸到后面,这才看清周围的环境。
身后一道瀑布从陡峭的悬崖上飞泻而下,投入下方的浅潭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打在水面上溅起的水花弥散出朦胧的水雾。
这是天元宗弟子冥想和心志淬炼训练场?
一般会有弟子于瀑布下抱元守一,盘腿冥想,谓之,醍醐灌顶。
他怎么到这来的?
努力回想,脑子里最后的画面是和霍景深对饮的场景。
那酒有问题,霍景深想淹死他?
不对,这货要杀他,一剑捅死便罢,用不着这么麻烦。
等等!风澜讯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就穿了一条大裤衩。
他的裤子呢?他的床单呢?
慌乱四处张望,就看见岸上一块大石上面放着一套叠好的衣物。
埋在水里狗刨着靠岸,扒着岸边只露出一双眼睛滴溜溜观察一通确定周围没人后才爬上岸,伸手去拿那衣服。
“你!你是何人?竟然光着身子在训练场沐浴!”
身后有人喝道,风澜讯身子一僵,迅速展开衣服慌乱套在身上,也不知是谁放在这的,只有一件外袍甚至没有腰封,尺码还小,抓着前襟只觉得后背处紧绷绷的。
一只手挡着脸撞开那弟子就往外跑。
“风师弟?诶!风师弟你……”
你衣服背后有个洞啊。
那人看着跑远的风澜讯疑惑挠头,他目力很好没看错,是风师弟啊。
不过,他腰上那是,他没看错的话,好像是……
一只表情很贱的狗?和一行字,字迹工整好看,但是写的什么他有点不太确定。
请尽情……?
算了,肯定是他看错了,这人想着那可能看到的字,面上烧了起来,觉得自己以后都有些无法直视风师弟了。
这风师弟也真是的,太……
扑通一声跳进浅潭里,不行他得洗洗自己脏了的眼睛和脑子!
裹着那件外袍,风澜讯低着头走在路上,总觉得路过的弟子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异,甚至不乏指指点点的。
疑惑地看向身边路过的弟子,将身上的衣服又裹紧了些,那些弟子又回过头低声讨论些什么。
不是,他这衣服也不透明啊,只穿一件外袍很奇怪吗?
好吧,是有点奇怪,这样一想,反而泰然起来,只要能盖住那个可恶的纹身,他风澜讯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