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震惊、迷茫,尚弦音头偏向一侧,听着窈娘的控诉,脸上是完全的空白。
在窈娘的哭诉中,她自幼便与尚弦策、尚弦白兄弟二人相识,青梅竹马。
情窦初开时,便对被作为下一任族长培养的尚弦策芳心暗许,常伴身侧,红袖添香,谁不道一句金童玉女、郎才女貌。
岁月如白驹过隙,转眼即逝百年。
漫长的陪伴中,她以为自己会名正言顺成为族长夫人。
直到有一天,尚弦策带回一个姑娘,他说那是他的,
命定之人。
说到这里窈娘没有再往下说,许久,僵在原地雕像一样的尚弦音缓缓将头转回来,轻声道:“尚弦月的母亲?”
窈娘啜泣着没说话,尚弦白犹豫着上前,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但你还是嫁给了父亲。”尚弦音看向尚弦白,“既然他先背叛了你,为什么还要嫁给他。”
“本来,我虽心有不甘,也打算放弃了,他……”窈娘看向尚弦白又马上低下头,小声道,“他又找我坦白,说自幼便喜欢我,我……”
尚弦白环住窈娘的肩膀安抚性拍了拍,“我自幼便爱慕窈娘,只是她一直心有所属,才没开口,族长说他找到了命定之人,我才敢说出口。”
尚弦音神色不耐又要开口,窈娘却像是早知道她要说的话,开口道:“你要说,既然如此,我为何我直接答应了他。”
尚弦音道:“就算有再多的苦衷,都不是你选择跟了父亲,还和……旁人在一起的理由!”
“你父亲与命定之人如胶似漆,甚至为之破了许多的例,我心如死灰,本来已经动摇了,要答应和他在一起的。”
窈娘这话一出,尚弦白不敢置信看向她,窈娘却垂了眸子继续道:“可是,就在这时,他来找我了说他真正爱的人是我。”
这里,窈娘说的“他”有些突兀,尚弦音却知道,“他”不是尚弦白,而是她的父亲。
族长,尚弦策。
“理智上知道事有蹊跷,可是我,我哪里控制的住,他说他要娶我,我等了那么多年,一直在等这句话,我哪里控制的住啊。”窈娘哭得泣不成声,“我答应了。”
尚弦白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又徒劳松开。
原来如此。
尚弦音想着,却提不起什么情绪。
后面的事情,可以轻易看的出来,不管是骗还是局,窈娘都没如愿当上族长夫人,而是成了尚弦策后院里名不正言不顺的一个妾。
原来都是命啊。
萧疾唏嘘坐在树下嗑着瓜子,喝了口茶。
尚弦月将霍景深安顿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朔妄靠在矮榻上,人都聚在一起,乱成一团的时候也好看顾。
而后重新将萧疾摧残的伤口清洗干净包扎了。
门外的闹剧她听得清清楚楚,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下,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突然,一阵威压突兀从天而降,气浪滚滚,萧疾面前盛着瓜子的琉璃盏毫无征兆炸开,四分五裂,瓜子飞溅,萧疾下意识伸手去挡。
后领上一股巨力直接将他从石桌旁拎走,萧疾手上抓着瓜子,就看见下一秒石桌石凳化为齑粉。
萧疾回头,尚弦月已经将他松开了,看向半空中。
尚弦白扯住窈娘和尚弦音向后躲了一步,他们原本站着的位置几株巨大的藤蔓破土而出,锋利的尖端指向天空,可想而知,若是尚弦白没将他们拉开,现在应该是已经被串在上头了。
半空中缓缓裂开一道缝隙,尚弦策依然是穿着那一身寝衣一般的宽松衣裳,踏步而出。
一双淡漠的桃花眼看向下面,明明远远看去目光泛泛,窈娘却觉得自己要被那道视线盯透了,不由得往尚弦白的怀里钻了钻。
“哼。”
周围一片静寂,都看向半空中的人影,或探究、或恐惧、或戒备,许久尚弦策忽然笑出了声。
“本来有些事情我是无暇去管的,老鼠就好好过老鼠的日子。”尚弦策低头转了转右手小指上的细条翠绿尾戒,“哪怕是偶尔露在阳光底下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尚弦白闻言连忙挡在窈娘和尚弦音前头,急忙开口,“族长,这事都是我的错,是我强迫了窈娘,刚才她所说全做不得数,是被我迷惑的!”
“不是!我就是本来就要说的,我知道你会听见的,但我受够了,这些年我过够了独守空房和偷偷摸摸的日子,尚弦策你毁了我!”
窈娘不顾尚弦白的阻止朝着尚弦策嘶吼出声,眼尾红的像是要滴血一般,神色和语气里都是积压多年的怨恨,不见半点讲述中少女怀春时的恋慕模样。
“你!”尚弦白回头看向窈娘眼中满是焦急,眼下却不知是来不及还是舍不得,哪怕神情像是能吃了她,但还是回过头坚定挡在她前头。
“父亲!”尚弦音推开尚弦白跪在前头,威压遍布四周,压得她动弹不得,尽管头皮发麻,但还是打算为自己娘亲挡下部分父亲的愤怒。
虽然娘亲犯了错,但毕竟是她娘亲。
“音儿,回来!”窈娘惊慌开口。
尚弦白身形一顿,还是沉默着牢牢挡在窈娘前头,任由窈娘推搡哭喊城墙一样不再挪动一步,脸上的笑模样消失地无影无踪,只剩下凝重。
“有趣。”尚弦策看着跪在前头,这个喊了他十几年父亲的孩子,眼中无波无澜,“刚才说了那些废话,终究是一句真的也无,一句有用的也无。”
顿了顿又嘲讽笑道:“也是,能指望你这样的女人能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
尚弦音怔怔抬头不明所以地看向半空,又看向身后自己的娘亲,窈娘眼神躲避,神色不知是羞耻还是纠结,最后只开口说了一句:
“音儿,娘亲对不起你。”
尚弦音神色迷茫不解,心脏却像是被最大的不祥击中,摔在地上,变成一滩烂泥。
“什么,意思。”尚弦音脑子里一片空白,口中却像是开闸放出的洪水滔滔不绝,“为什么说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什么了,你说啊!”
最后一句用了全身的力气喊出来,震得胸口一阵阵发麻,脖子上的铜铃低鸣作响。
窈娘被吼得在尚弦白身后一抖,感受到尚弦策戏谑嘲讽的视线,还是带着哭腔,颤着声音道:“其实,你是,我和二爷的亲生骨肉,尚弦策,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