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能替皇帝守江山的人了,他们贺家一门霜妇没任何用处了,皇帝自然是想怎么欺辱便怎么欺辱。
贺老夫人抹掉眼泪:“这件事,你连大夫人那边也不要告诉,她撑着护国公府已经够难受的了,其余几位夫人更不能让她们知道。等丧事办完了,你就把我代儿郎们写的和离书给她们送去。”
“老夫人啊……”
主仆二人抱头痛哭,凌氏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正月初十,是护国公府一众十位儿郎们出殡的日子。
满城带素,文武百官皆来了,礼部尚书宋长宇携礼部大小官员到场,恒王殿下赫然也在列,禁军抬棺,全城百姓送灵。
哀嚎声响彻盛京城上城。
百姓们无有不动容的,纷纷传颂皇帝仁德,厚待武将遗孀,是位千古明君。
谁又能知道,内里烂透了。
李双晚身穿一身素服,来给护国公老将军及一众贺家儿郎上香。
凌恒隐在百官后面,冷眼看她上前与几位夫人说话。
“老夫人,大夫人,各位夫人,节哀。”
几位夫人朝李双晚回礼。
李双晚见几位夫人虽然面容憔悴,但精神头还算可以,杨洛果真把她们的身体照顾得极好。
待到送护国公等十位儿郎的棺椁入葬,李双晚便回了恒王府。
第二日一早,李双晚依旧一身素服打扮,只带着亦竹一人,从后门进了护国公府,她寻思着有些事,需得找贺老夫人好好聊聊。
花厅内,贺老夫人手边放着数张纸,五位贺家媳妇个个掩面痛哭,齐齐跪在面前。
此时,老官家来了:“老夫人,恒王妃来了。”
贺老夫人忙道:“快请进来。”
又对跪在地上的五位夫人道:“你们起来,先回去好好想想,我也不是逼着要你们现在就离开,只是贺府如今是这么个光景,我不能害了你们。”
五人没有一人肯站起来。
老嬷嬷抹着泪,去搀扶:“夫人们啊,你们还年轻,这寡不是那么好守的。”
个个倔强地跪在地上,不肯起。
李双晚一进花厅,抬眼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
她忙问道:“老夫人,这是怎么了?”
几人见了她,转过身朝她咚咚咚磕头:“恒王妃,我们不想离开,求恒王妃给我们和母亲说说情啊。”
李双晚一看到桌上放着的那几张纸,上面“和离书”那几个字又如此醒目,哪有不明白的。
转头吩咐亦竹去将杨洛请来。
“老夫人也是为你们好,你们还都年轻,总不能一直这么蹉跎下去。”这世道对女子太不公平,没有男人,女子一个人的日子何其煎熬。
大夫人庄氏膝行几步,抓着李双晚的腿,脸上布满了泪水,两个月,她瘦了许多:“恒王妃,我嫁入贺府二十年,与大郎虽聚少离多,但我们夫妻举案齐眉。如今他惨死,我的两个儿子也死在了战场上,我如何能离开。”
“我得替大郎守着这个家,替两个儿子守着,等他们魂归故里,还能看一眼他的妻,他们的娘啊。”
“恒王妃,求您帮我们和母亲说说吧,我们不想离开。”
“是,我也不愿离开,我既已嫁做贺家妇,生是贺家的人,死是贺家的鬼。”
“我与四郎虽只生了一个女儿,但他敬我,爱我,从未想过要纳妾生子。如今他没了,我怎能做那种忘恩负义,不忠不孝之人。”
四夫人搂紧自己的女儿:“何况,我还有妍儿,我不能让她刚没了爹,又没了娘啊。”
李双晚眼圈也红了,缓缓看向地上那个跪着的年轻妇人。
那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抬起头,看向李双晚,又看向贺老夫人:“恒王妃,母亲,除非我死,我杨月绝不离开。”
贺老夫人嘴唇抖动,上前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是我们贺家对不起你啊,你与五郎刚大婚,还未洞房,五郎就上了战场。你还是清白之身,盛京城里谁人不知,你拿着和离书离开,自有好儿郎愿意娶你。”
杨月任由贺老夫人搂着,泪水汹涌:“母亲,你是要逼我去死吗?我已经看过了这世上最好的风光,其他的如何还能再入得了眼?母亲,五郎已经不在了,可我们还在,贺家还在。我与四位嫂嫂定能撑起贺府,将六公子抚养成人。”
李双晚的视线从一张张泪脸上慢慢地看过去,她知道贺家满门霜妇个个都重情重义。
前世,贺大将军府就被满门被下大狱,她们也没有一人离开,都英勇赴死。
何况,今生,她们再不是罪门中人。
“老夫人,李双晚在这里也替几位夫人向你求个情,让她们留下吧。”
贺老夫人颤抖着身子,缓缓站起身:“我是怕她们委屈,害了她们呀,她们还如此年轻,能再找个好人家嫁了。”
“母亲,我们不委屈,也从来不怕,更不会再嫁人。”
贺老夫人亲自将她们一个个扶起来:“好好好,你们都起来,都起来。从今往后,只要有我老婆子一口吃的,绝不会让你们喝汤。”
这时,杨洛带着药箱到了。
见了李双晚,双眼发光:“晚姐姐,你今天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老夫人。”
贺老夫人笑着擦干眼泪:“恒王妃,这姑娘我很喜欢,也多亏了她,医术实在了得。若不是有她,我们这满门妇人撑不到现在。”
杨洛眉眼弯弯:“老夫人过奖了,是您和嫂子们意志坚定,贺家儿郎在天之灵庇佑,我没做什么,就在边上看着点。”
“洛洛,快给贺老夫人和几位夫人把把脉,我瞧着她们太瘦了。”
“不用,这丫头天天给我们把平安脉呢。”庄氏脸上扯出一丝苍白的笑。
杨洛明白李双晚的意思,贺家大丧办完了,那口撑着的气就容易卸,气一卸,风邪就易入体。
弄得不好,甚至还会引出别的病症来。
她拿出脉枕,走到贺老夫人身边,笑咪咪道:“老夫人,晚姐姐啊就是个劳碌命,她非得亲眼瞧着我把脉才放心呢。”
贺老人笑道:“好好好,那你就把给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