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犯法,与庶人同罪。我北晋自建国以来,便以仁德礼义治天下,今万玉枝行事恶毒,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传朕旨意,锦衣卫明天押万玉枝下山,让这天下的百姓好好看看,做恶事的下场。随后移交由刑部,由刑部按律处置,不必来回朕了。”
众大臣齐齐三呼皇上英明,皇上万岁。
唯刑部尚书张卯正知道,万玉枝的罪不好定,杀她,那是下皇帝的脸,再怎么样,那是他的女人,何况还有个五皇子。
若是五皇子哪天得势,坐上了那个位置,那他张家的九族就没了。
不杀她,就没法对镇国大将军交代。
张卯正在心里暗自权衡,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二天,万淑贵妃,不,已被褫夺封号的万玉枝被锦衣卫从碧水泉山庄押了下来,关在囚车里,披头散发,从盛京城城门而入,形容狼狈致极,哪还有昔日的半点风姿。
她是万府的掌上明珠,十六岁嫁于当时还是太子的景章帝,两个月后便有了身孕,第二年生下五皇子凌宴。
五皇子聪慧过人,也极有手腕,是皇帝几个儿子中最像景章帝的,为此深得景章帝喜爱。
她本人更是常年得圣宠不衰。
往日,是何等样风光的人物,如今落魄,也不过是被抛弃的可怜虫罢了。
盛京城内,听闻消息的百姓挤满了街道两旁,纷纷来看这只落毛的凤凰。
万玉枝此刻蜷缩在囚车的一角,对于外界的议论充耳不闻,自从昨天她被人强行脱去贵妃服,穿上一身囚服时,她就知道,父亲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将她放弃了。
若是父亲能庇佑她的儿子,她也认了。
囚车的后面是一具偌大的紫檀木棺椁,凌恒一身素服亲自扶灵。
突然,也不知是谁,朝囚车扔来一个臭鸡蛋,啪的一声,熏臭的鸡蛋在万玉枝的脑门上炸开:“杀了毒妇,为了自己的儿子不择手段。”
“对,这样的毒妇就该下地狱,千刀万剐。”
一阵恶臭扑鼻而来,几欲作呕。
与此同时,烂菜叶,破布条,甚至泥巴,小石子纷纷朝她招呼而来。
陆冬青坐在高头大马上,只淡淡地扫了愤怒的人群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缓缓引着车队往前。
众锦衣卫见自家老大都不发话,自然无人阻拦。万玉枝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何时受过此等羞辱,愤怒地抬起眼去看谁人敢对她不敬。
人群义愤填膺:“杀了她,杀了她!”
“恒王妃乃镇国大将军嫡女,大将军还在西北与北齐人拼杀,他的女儿却在盛京遭歹人毒杀,万玉枝罪该万死!”
“有这样的生母,为了江山社稷,为了不被后人诟病,皇上也不可能立她的儿子为储君。”
“对,没错。生母如此恶毒,皇上肯定饶不了她的儿子,不看五皇子今天没来吗?也不给自己的母亲求情。”
“还有她的父亲,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陆冬青掀了掀眼皮,扫向人群,这一眼,便看到人群里有个身材纤瘦的姑娘,她个子高挑,一身粗布衣裙,脸上未施粉黛,双眼却通红,显然大哭过。
她开了一家卖各式糕点的铺子,生意极好,据说她还亲自给恒王妃送过几次糕点。
她这是为恒王妃的不幸遭遇哭的吧。
看到这双通红的双眼,陆冬青不知怎的,心情突然就烦闷起来,冷冷地扫了七嘴八舌的人群一眼。
只这一眼,冰冷且压迫感十足。
人群顷刻间安静下来。
可万玉枝找了数圈没有找到万府的人,哪怕一个下人也没有。
她的儿子也没来,现在再听到这些话,彻底崩溃,她被人算计,景章帝了为给李淮英有个交代,为了他们凌氏的江山,要杀她。
她的父亲为了万家放弃她。
她的儿子为了自己,也放弃了她。
万玉枝疯狂地摇着囚车,歇斯底里大喊:“没有,我没有,李双晚不是我烧死的,不是,我是被人算计了!”
“证据确凿,少废话,早日伏法,你也少吃点苦头。”啪的甩进来一记鞭子,万玉枝的手背上顿时鲜血淋漓,痛得她眼泪水夺眶而出。
到了刑部大牢门口,刑部尚书张卯正在门口等着。
见陆冬青押着犯人前来,拱手道:“陆指挥使大人辛苦了。”
陆冬青从马上翻身下来,将马缰绳扔给手下,上前淡淡道:“犯人已押到,张大人,先做个交接吧。”
“好,指挥使大人先请。”
陆冬青示意手下将人犯从囚车里拉出来,自己则跟着张卯正入内办交接。
锦衣卫毫不客气,打开门,拉住她手上的镣铐一把将她从囚车上拖下来。
万玉枝一个踉跄,可那个锦衣卫不但没有扶她,还从后背猛地推了她一把。
她咚的一声重重摔倒在地,啃了一嘴的泥,也是这时,一把狗屎啪的一声打在了她的嘴上,正正落进张嘴喊疼的嘴中。
万玉枝被恶心得嗷嗷狂吐,一边吐一边嚎啕大哭,可锦衣卫和刑部的那些衙役们,没有一个人同情她的,将她从地上拎起来:“快走!”
受此羞辱,往日处处巴结她和父亲的那些人,没有一个人愿意来救她!
她看到了人们对她的不屑和讥讽,这些人里有大臣,有他们的夫人和子女,甚至还有他们的家仆,几天前他们还对她卑躬屈膝,阿谀奉承。
可现在,自己如一只丧家之犬一样,被关在笼子里,任凭他们朝她扔臭鸡蛋,烂菜叶,将她打得头破血流,被塞了一堆的狗屎。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明明是凌仕江和端妃这对狗男女做的恶事,要她背这个锅!
将来,若是他们的儿子登基,就算今天她认下了这个罪,他们也不会让宴儿活着。
忽而,从人群里冲出来一个人,那人冲到万玉枝面前,一把揪住她的衣襟:“万玉枝,你这个毒妇,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围在刑部大牢门口的众百姓仔细一瞧,竟原来是早就离京的镇国将军夫人朱安禾,据说她因身体不适留在沧州养病,前两天刚痊愈,不成想,正要起程回西北,就收到女儿惨死的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