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只会说嗯?”
陆冬青眼不眨地看着那个认真替他处理伤口的女孩:“我没事。”
一炷香之后,胡沐颜终于上好了药,包扎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好了。”可是当她退后两步,看到一身飞鱼服,腰别绣春刀的男人,此刻额头上包着一块绣了荷花的帕子,还在一侧打了个蝴蝶结时,突然就觉得十分滑稽,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怎么了?”陆冬青诧异,转头看向一旁的镜子时,太阳穴没忍住突了突。
但随即,胡沐颜就看到他的嘴角微微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这个男人,不那么严肃一副冰冷的样子的时候,其实还是挺好看的。
她突口道:“我饿了,你饿吗?”
陆冬青其实不饿,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忙,未时三刻袁子勇拿了干粮来,他匆匆啃了几个冷馒头,胃里到现在还是鼓鼓的,他只是有些疲惫,很想好好地睡一觉,点头:“是有些饿了。”
“那你休息一下,我去煮面。”
“好。”
等胡沐颜手上拿着两碗煮好的面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男人竟然靠在她平时休息的矮榻上睡着了。
将手上的面轻轻放下,拿过一床棉被轻轻盖上。
男人睡得很沉,可见这几天为了晚姐姐的案子累惨了。
坐到一旁,胡沐颜细细打量眼前的男人。
熟睡中的男人眉目舒展,剑眉星目,高鼻薄唇,如清雅矜贵的世家公子,若他平时不是那副冰冷冷的样子,应该是个极温和的人。
可惜,锦衣卫自先帝创立那天起便被人骂作是皇帝的狗,令人闻风丧胆,而他年纪轻轻已是锦衣卫指挥使。
这一夜,陆冬青睡了一个好觉,连梦也不曾做一个。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铺子的时候,陆冬青睁了开眼,忙坐起来,身上的棉被从胸前滑落,才惊觉自己竟然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睡了整整一晚。
陆冬青嘴角微微扬起,又闭了闭眼,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他比任何人都要小心谨慎,再怎么疲惫也不可能毫无防备地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睡着。
而他,在这里,竟然睡得那么沉。
眼前的那个姑娘安静地趴在桌上,脸面向他,枕在手臂上,挤出肉嘟嘟圆脸模样,透着一丝俏皮和可爱。
陆冬青定定地望着睡梦中的女孩,作为首辅家的长孙女,胡沐颜从小应该是养在温室里的娇花,被父母兄长捧在手心里长大,是世家姑娘的典范,她琴棋书画样样出色,是整个盛京城的才女。
一朝家族突逢大难,换作其他姑娘早就哭得不知所措,可她挑起了整个胡氏的重担,养活了一大家子的女眷,叫那些笑话他们的人生生闭了嘴。
岁月如斯静好,他不忍去开门,怕外面的纷纷扰扰惊醒了睡梦中的姑娘。
站起身,将身上的棉被拿起轻轻盖在女孩身上,一缕墨发垂落于她的脸上,鬼使神差般,陆冬青伸手将那缕头发别到她的耳后。
胡沐颜突然就睁开了眼。
对上女孩那双雾蒙蒙黑耀石的眼睛,陆冬青心砰的一跳,慌忙心虚地转过头,拿起放在一旁的绣春刀:“我,我走了。”
“别走。”胡沐颜叫住他。
话一出口,胡沐颜心脏似漏跳了一拍,尴尬地轻咳一声,指着桌上的两碗面:“昨天你太累睡觉了。这面不能吃了,我再重新给你去煮一碗。”
陆冬青诧异转过头,身为锦衣卫,这几年,无论到哪儿,老百姓表面上怕他们,但背后不知在如何唾骂。
从来就没有人请他们留下来,吃一碗面。
他该马上离开的,但:“好,好,有劳胡大姑娘。”
极好地睡了一晚,肚子确实有些空了。
胡沐颜先去后院打了一盆水过来:“陆指挥使,您先洗漱,我去去就来。”
陆冬青点头,目送那道纤细的背影往后院走去。
胡家女眷如今都搬了进来,胡沐颜昨天出去煮面的时候,母亲在院子里就已经看到了。
一整个晚上,她都急得没有睡好。
此时,见关了一夜的门终于打开,胡夫人急急走过去,把胡沐颜拉到一旁,低声责备:“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和一个男人共处一室一整个晚上,名声不要了!”
胡沐颜知道陆冬青武功在身,耳力极好,拉着母亲的手就去了灶屋。
进了灶屋,胡夫人把门一关,气道:“颜儿,你难道忘了我们胡家是谁抄的?是他,是这个叫陆冬青的锦衣卫指挥使!”
“娘,抄我们胡家的是龙椅上的那位,不是陆指挥使。”
“我看你脑子是进水了,锦衣卫你也敢和他单独相处一晚。”
“陆指挥使是个正人君子。”
胡夫人冷哼:“是个人人喊打的‘正人君子’吧,你没听到别人都怎么说他们的吗?说陆冬青是阎罗,说他们这些锦衣卫是皇上的走狗。颜儿,你听娘的,离这个陆冬青越远越好。”
胡木颜往锅里添水:“娘,还记得开这家店铺的时候,我和您说过,恒王妃给了我五千两吗?”
说起恒王妃,胡夫人面容顿时有了哀戚之色,眼圈通红,多好的一女子,就这么死在夺嫡之中。
“她是咱们胡家的大恩人,我怎么会不记得。你直到一个月后才与娘说这事,娘也寻不到好机会去谢她,如今……”
“颜儿,恒王妃人虽不在了,但答应给她的三成利不能少,每年都要给镇国将军府送去。不对,在说那个阎罗陆冬青呢,你别岔开话题。”
胡沐颜扶母亲在一旁坐了,自己则和面,起锅烧水,动作极为谙熟:“给晚姐姐的分红自是一文都不会少,我会亲自送到朱夫人手中。”
“在破庙那会儿,我把晚姐姐给我的钱放在匣子里,藏在了那尊大佛的佛脚处。当时锦衣卫来搜的时候,陆指挥使是看到了的,而且还拿在手上翻了翻,他清楚地知道匣子里有多少钱。”
胡夫人一惊:“你是说,他,他当时看到了那五千两,却当作没有发现,带着人就这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