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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下衙回家时,听闻有人送了两个美婢过来,小姐已经收下,命安置了。他顾不上换下官服便直奔黛玉的闺房。

“玉儿,这是怎么回事?”

黛玉正与悟空对弈。雪雁、紫鹃被她吩咐着带两个新人熟悉环境去了。她见林如海急吼吼的过来,起身行礼后,便将事情大略讲了讲。

林如海听了,半晌怅然叹道:“你怎么就投生成了个女孩呢!罢了,既是北静郡王所赠,你就留下她们吧。”

黛玉踌躇了一会儿,还是问道:“爹爹,万一她们是又一个白芍该怎么办?”

林如海揉了揉胀痛的眉心:“人心难测啊!好在有孙兄在,我们父女的安全应是无虞的。”

黛玉点头,歉然看向悟空:“只是又要麻烦孙大哥了。”

林如海愣愣看她:“闺女,你叫孙兄什么?”

黛玉道:“孙大哥啊。”

林如海痛苦的捂住脸:“这差了辈儿了!你应该喊他孙叔叔!”

悟空随手落了一子,淡淡道:“我就喜欢她叫我孙大哥,你有意见,憋着。没事赶紧走,别耽误我们下棋。”

黛玉忍笑道:“爹,我们各论各的吧。”

林如海拿没有办法,只得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两个美婢都是十四五的年纪,是江南盐商送给北静郡王的瘦马,一个花名牡丹,一个花名幽兰,黛玉懒得改,依旧唤她们牡丹、幽兰。

黛玉不是个会苛责下人的,见她们走几步路就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吃饭更是数着米粒似的,虽对两人身份存疑,还是请了大夫来给两人诊治,结果情况很不乐观。

两人从小挨饿,肠胃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需要慢慢调理,一双金莲是按照最严格的规矩来缠的,真正的三寸大小,脚趾齐断,脚掌为了适应当时贵族阶层流行的一种弓鞋,足弓成了刀形。她们走几步路都会脚疼,更别提整日站着伺候人了。

黛玉从小体弱多病,贾敏便没有急着给她裹脚,等到贾敏死了,黛玉被送到了荣府。她毕竟是客人,又多愁多病的,林如海不提,贾母也就忘了给她裹脚的事。

这还是黛玉第一次看到女人的小脚。

断掉的脚趾,变形的脚掌,怎么清洗也难以去除的酸臭,成了黛玉好些时日的梦魇,人肉眼可见的憔悴了几分。

悟空看不过去,化身成正骨的大夫,最终将两人的脚恢复了个七八,黛玉这才好受了些。

时光匆匆,转眼四月已过。

贾元春打发人出来,送了一百二十两银子,要在清虚观初一到初三打三天平安醮,唱戏献供,还赏下了端午节礼,黛玉也收到了一份,是两柄上等宫扇,两串红麝香珠,送礼来的人说是同三春一样的。

黛玉顺口问了宝玉、宝钗的,得知他俩的一样,多了凤尾罗、芙蓉簟。

黛玉心底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让紫鹃给了跑腿送东西来的婆子一两赏钱,便打发她去了。

次日贾母让人请黛玉一起过去热闹热闹。黛玉不好推辞,只得去了,结果戏还没看,就碰见当今封的“终了真人”张道士要给贾宝玉提亲,听他的形容,黛玉很难不联想到薛宝钗身上。

贾母虽然给推了,黛玉却觉一股郁气上涌,难免迁怒贾宝玉,任他百般讨好,只歪头和身后丫鬟聊天,又见贾探春没来,便向紫鹃道:“许久没见三妹妹了,你去打听打听,看看是怎么回事?”

紫鹃领命去了。

边上薛宝钗听得主仆二人谈话,侧了侧身子,凑近黛玉道:“她姨娘没了,在家守孝呢。”

黛玉吃了一惊:“赵姨娘没了?她向来能闹腾,身体强健的很,怎么说没就没了?”

薛宝钗将食指竖在嘴前,虚了一声,见黛玉会意,这才悄悄道:“你许久没来,自是不知。前些日子宝玉的干娘马道婆无端横死家中,没多久马道婆的侄儿竟拿了张五百两的欠条来府上要账,说要给姑妈发丧用,上面明明白白写的是赵姨娘的名字,还按了她的手印。”

黛玉心中一动:“那马道婆可是在宝玉、凤姐醒了后死的?”

宝钗点头,惊疑道:“你怎么猜出来的?”

黛玉不语,心道终于破案了,不想这马道婆竟还有两分真本事,也坏在这两分真本事上了。只是她身为宝玉干娘,王夫人素日也待她亲厚,怎的就忍心为五百两银子害宝玉的性命?

薛宝钗见她不答,也不再多言。一时间两人都坐正身子,安静等着看戏。

因为是给神看的戏,不能自己选。贾珍在神前抽签定下了三本,过来回禀贾母:头一本《白蛇记》,讲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的故事,第二本《满床笏》,演的是唐郭子仪七子八婿拜寿的故事,最后一本是《南柯梦》。

贾母不等他讲完,已经黑了脸。贾珍不敢多说,退了下去。

贾宝玉坐在贾母身边等的无聊,黛玉又不理他,便随手拨弄张道士借看通灵宝玉的缘由献上的一盘子礼物。

贾母瞥见里面有个赤金点翠的麒麟,便伸手拿了起来,笑道:“这件东西我看见谁家的孩子也带着这么一个的。”

薛宝钗笑道:“史大妹妹有一个,比这个小些。”

贾母恍然:“原来是云儿有这个。”

贾宝玉夸赞道:“她这么往我们家里去住着,我竟没瞧见,宝姐姐真是有心了。”

黛玉笑看向薛宝钗:“外祖母都记不清了,宝玉也没注意,偏你记得真真的,可见云儿没白亲近你。”

薛宝钗想起黛玉自和湘云吵架后,诗社再也没邀请湘云,连贾家的姐妹都请的少了,只和新结识的几个官宦小姐走动。她有心想化解两人的矛盾,便笑道:“云儿虽和我要好,也没忘了你,前些天还念叨你们同榻而眠的日子呢。”

黛玉被她挑起回忆,叹道:“那时候我娘刚没,父亲将我送到外祖母家,我成日的心里没着没落,幸好有云儿和……陪着我。她襁褓时便没了爹娘,比我还不如,但她却活的那么洒脱。”

薛宝钗笑道:“她从小就是这么个性子,万事不过心的。”

黛玉道:“可我却是个小性儿、爱恼、喜欢多思多想,万事过心的人。”

宝钗听这话头不对,不敢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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