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黛玉一个人搬了梯子,熟练的爬上了房顶。
清风徐来,吹乱她披散的长发,皎洁的月华凝聚在她手中的石珠上,照亮了女孩悲伤的双眼。
“悟空哥哥,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爹爹刚刚告诉我,我被皇上看中了,所以我必须尽快决定,是入宫伴驾还是赶紧找个人嫁了。”
石珠中的人影蓦的睁开了眼,他看着尚在喃喃自语的姑娘,张嘴欲言,只是他如今实在虚弱,无法与黛玉交流,更无法帮她。
人影很快重新闭上了眼睛,加快了对月华之力的吸收,以争取早日恢复。
黛玉静坐了许久,直到玉兔西沉,这才拖着冰冷的身子回了房。
几日后,林如海打发黛玉去荣国公府小住。
黛玉也没说什么,依言去了。
荣府中,贾母、邢夫人、王夫人都去给老太妃送葬了,只有隔壁宁府的尤氏被报了产育,偶尔过来照看一二。
没有长辈在,黛玉免去了晨昏定省,整日窝在自己住的小楼里,常站在窗边一站便是一夜。
牡丹、幽兰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稍微劝了劝,见黛玉不听,便能由她去了,只是小厨房从此开了火,两人费尽心思学了药膳,煮些燕窝、人参、乌鸡汤之类的给黛玉补身子。
贾探春是和黛玉最要好的,只是她如今管家,杂事缠身,想时常过来也没办法。
薛宝钗同样如此,她隔三差五来上一次,也不会多待。
贾惜春年纪小,性格孤介,尚不能与她人感同身受,来了两次,见黛玉不怎么说话便不过来了。
唯有贾迎春,常常过来一坐便是一日。
黛玉没心情说话,她也不爱说话,黛玉发呆,她便陪着,时不时翻翻她那本最爱的《太上感应篇》。
又一个无眠之夜。
黛玉托着石珠,站在窗口,确保石珠能顺利晒到足够的月华。
“我今儿听平儿说,说白芍给琏二哥添了一个儿子,凤姐气坏了。琏二哥还谋划着把白芍抬成二房,接进府。我明明提醒过他们白芍身份有问题,唉,也不知以后会怎么样。
我只可怜平儿,在他们夫妻的夹缝中讨生活,上次凤姐生日,琏二哥在她房中偷吃,被凤姐和平儿撞破,结果两人一起打平儿,最后平儿还要给他们两口子磕头认错,难为她能忍的下去。”
“还记得当年贵妃省亲时的那十二个小戏子么?你说的那个和我长得有几分相似的龄官,后来我还请大夫给她看过病,再之后听说被贾府蔷哥儿讨去做了小妾。
如今因着国孝家孝,戏班子解散了,有几个小戏子被留在了园里,淘气的很,不过园子里倒是热闹了不少,我被三妹妹拉着逛了一会儿,实在耐不住她们的吵闹,就回来了。”
“如今大观园里面的花也不能随便摘了,三妹妹原本是想把园子包给专人看管,也赚些银钱补贴家用,宝姐姐却说这样有失大家体统,让管园子的婆子们将盈利拿出点儿给其他的婆子们分分就算完了,毕竟大家都不容易。
她可真是个好人啊!这个好人的贴身丫头莺儿,认了宝玉的贴身小厮焙铭的娘做了干妈,而焙铭的娘,分到了总管蘅芜苑的香料香草生意的活计。宝姐姐这手腕,没能入宫,着实可惜了。”
……
“悟空哥哥,天亮了,你陪我去床上歪一会儿吧,省的牡丹她们念叨,我明晚再陪你聊天。”
……
“悟空哥哥,我们继续聊吧?”
“前段时间宝玉生日,湘云多喝了几杯,竟然在芍药圃中睡着了,有时候我真羡慕她的这份无拘无束。”
“晚间怡红院开夜宴,我和宝姐姐她们都去了,我说夜聚饮博不好,她们却说就这一次没关系。宝姐姐抽到的花签很有意思,上面是一支牡丹,题着‘艳冠群芳’四个字,还有一句唐诗,‘任是无情也动人’。我觉得贴切极了。”
“那你抽到了什么花签?”
有些陌生的声音传入耳中,黛玉恍惚了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的向手中石珠看去,只见不知几时,石珠内盘坐的身影竟睁开了眼睛,正含笑看着她。
黛玉的眼眶顿时湿了,“是你吗悟空哥哥?”
黛玉抱着石珠絮叨了不知多少日夜,但她其实并没有看清悟空本体的样子。
当日悟空本体刚出世便被雷劫劈的面目全非、皮开肉绽,就连声音也是嘶哑难听的,这还是黛玉第一次听到他正常情况下的声音,依旧是清越跳脱的语气,声音中却多了几丝磁性,莫名有几分惑人。
悟空笑道:“这才多久没见,你就认不出我了?”
黛玉的泪终于滚落下来,“悟空哥哥,你还活着,真好。当日到底怎么回事,你如今又是什么情况?”
悟空叹了口气:“当日我自知最后一道天劫是绝渡不过去的,边上那女人又虎视眈眈,一副要弄死我的样子,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抱住那女人,让她帮我分担了一半雷劫。”
也只伤感了一下下,悟空很快笑了出来:“哈哈,你不知道,那女人原来是棵巨树成了精,被劈的直接着了火,她还是棵魔树,手上有不知多少人的因果,因此雷劫大部分都被她引走了。”
黛玉有些不解,难道自己猜错了?人参果树乃是上古仙根,怎么可能是魔树呢?
不待黛玉想明白,就听悟空继续道:“我本体被打回原形,在最后的瞬间,我将化身取了出来,将本体化成的石珠之含在了口中。果然成功活了下来,我厉害吧!”
黛玉擦了擦眼泪,心有余悸道:“也不知你怎么得罪了雷劫,如今能捡回一条命,实在是侥天之幸。”
黛玉顿了顿,“你可知那女人是什么来历?”
悟空翻了个白眼:“我哪里会知道这个,我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黛玉叹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就是碧涛殿殿主还丹,说不定还是你的一位故人。”
悟空更加摸不着头脑:“什么故人?”
黛玉道:“我曾经和她短暂交谈,她问我有没有见过你的化身,说要找你报仇。我便问她你们间有何仇怨,她说你曾经推倒她的树身,撅断了她的仙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