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进府时,贾宝玉被薛宝钗提前支着去探望王熙凤了。
王熙凤卧床许久,已瘦的不成人形,平儿引贾宝玉进来时,她的床头小几上正摆着一碗碧粳米粥并一碟咸菜,显然是没什么胃口。
贾宝玉问候了几句,突然抽了抽鼻子:“什么东西这么香?”
王熙凤强打精神笑道:“我这鼻子也不灵了,嘴里也没味,哪里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平儿想了想,笑道:“宝二爷说的应该是这粥吧,这是秋桐熬的,据说是她祖上传下来的方子,也不知加了什么香料,我尝过一口,好吃的不行。”
王熙凤见贾宝玉眼神一个劲儿往那碗粥上瞟,喉结不自觉滚动,便道:“我实在没什么胃口,这粥还没动过,扔了也怪可惜,你要不嫌弃就帮我吃了吧。”
贾宝玉有些不好意思:“多谢二嫂子,我早饭没吃多少,正有些饿呢。”
说罢他端起了粥碗,用汤匙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贾宝玉的眼睛顿时亮了:“好吃,要是我房中的也有这门手艺就好了。”
他三两下便将一碗粥喝的精光,连咸菜都没顾上夹。
贾宝玉满足的长舒一口气,将空碗交给平儿,平儿自去收拾了。
又闲话了两句,贾宝玉见王熙凤微阖了双眼,知她是用完药有些犯困,便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走到半程,贾宝玉突然觉得阳光、雪色有些晃眼,身子开始发轻,渐渐的竟恍如身处云端。
不自觉的,他向贾母的住处走去。
他潜意识知道,他最爱的林妹妹,害他跌落尘埃的林妹妹,就在那里。
屋内众人正说的热闹,门外突然乱了起来。
“宝二爷,您不能进去。”
“我为什么不能进?死奴才,滚开!”
一片嘈杂声中,贾宝玉有些脚步不稳的闯了进来。
他一眼瞧见贾母身旁的黛玉,痴痴向黛玉伸出了手:“林妹妹,你好狠的心,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明明是我们先认识的啊!”
黛玉躲开他抓过来的手,牡丹、幽兰忙拦在黛玉身前,“宝二爷,还请自重!”
王夫人伸手去抓贾宝玉,却被他狠狠甩开,跌在了地上,王夫人伏地痛哭:“冤孽,冤孽啊!”
李纨忙扶她起来:“太太,有没有事?”
贾母被鸳鸯、琥珀几个拦住,大哭道:“宝玉这怕是疯了!”
贾宝玉双眼通红,死死盯着黛玉,神色癫狂:“明明是你自己说要还我眼泪!你为什么食言?为什么?”
黛玉心中一动:“你都想起来了?”
贾宝玉大笑:“我想起来了,全部想起来了。可惜太晚了,哈哈,太晚了!”
黛玉渐渐冷了神色:“既然你都想起来了,还来问我为什么?你们宫主已经将一切都告诉我了。”
贾宝玉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宫主,宫主,你竟然认识我们宫主?那你帮我求求他,求他将灵根还我好不好?我想回去,我不想留在凡间受苦啊!”
眼看他又要扑过来,贾母再也忍不住,喝道:“外面的人都死了吗?还不把他拉下去!”
众小厮、婆子不敢继续装傻,忙围过来,七手八脚的抱住贾宝玉,拖着他往外走。
久等贾宝玉不回,寻到这里的袭人再也忍不住,哭着跪在黛玉面前:“求林姑娘可怜可怜宝玉吧,他这病本就是因为姑娘啊!”
牡丹顿时变了脸色,厉声斥责:“什么林姑娘,这是陛下亲封的宁安县主,超品侯夫人!”
幽兰冷笑:“你说话可要负责,我们侯夫人和你们宝二爷清清白白,天地可鉴。污蔑县主、超品侯夫人,可是大罪!”
袭人顿时不敢说话了,只是哭泣的越发凄惨可怜,时不时的透过牡丹、幽兰的间隙,看向黛玉。
黛玉却没有心软。
这时,本该被拖走的贾宝玉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挣脱了下人们的束缚。
他神色癫狂,竟直冲袭人而去:“都是你这个贱婢勾引我,我才被林妹妹嫌弃了。都怪你,你去死吧!”
袭人本就跪在地上,哪里躲得开,被一脚踹在了心窝,喷出一口血,半天没爬起来。
踹倒了袭人,贾宝玉通红的双眼又盯住了躲在人群中的薛宝钗:“还有你,呵呵,什么金玉良缘,见鬼去吧!”
说着他便狠命的将颈上的“通灵宝玉”摘了下来,向地上狠狠一摔,这“通灵宝玉”不过是悟空随意找来的一块玉幻化的,哪里禁得住这么摔,顿时裂成了数瓣儿。
贾宝玉一愣,继而仰天狂笑:“什么宝贝,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说着,他就神色狰狞的扑向薛宝钗,要抢她脖子上的金锁。
周围人立马慌了,忙往后躲,薛宝钗站立不稳,不知被谁推了一下,摔到了地上。
贾母脸色铁青,几乎喘不上来气。
鸳鸯忙给她顺气,哭道:“老太太!您消消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啊!”
小厮、婆子们再也不敢怠慢,下死力气将贾宝玉抱住。
贾政也听到了动静,匆忙赶过来,喝骂道:“还不快取绳子来!”
贾宝玉终于被套上了绳子,绑走了。
突然有丫鬟惊叫:“血!宝二奶奶流血了!”
众人看向薛宝钗,就见她面色苍白如纸,双手捂在小腹处,一条翠绿色的裙子染上了点点的猩红。
王夫人扶着扭到的腰,哭着喊:“快去请太医!我苦命的孙儿啊!”
黛玉脸色难看,向贾母告了声罪:“看来外孙女来的不是时候,先告辞了。”
贾母勉强安慰道:“这不怪你,宝玉明明都好了。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发起了疯。
我这里也顾不上你了,改日再过来坐吧。”
黛玉行了个万福,牡丹、幽兰帮她系好披风,三人在一片嘈杂与侧目中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