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皮是从湖边匆匆忙忙回红府的。
最近的陈皮非常的苦恼,自从丫头生日之后,他的心情可以说是直线下降。
他不是长沙本地人,他是一个水性不怎么好的浙江人。
在没有逃到长沙之前,他是一个乞丐。
当年在浙江,他认识一个穷书生,穷的和他一个乞丐不相上下,平时靠给人家写字写信赚点,但因为钱不够给陀地交费的,经常被人打。
你想啊,一个脸青一块紫一块身上还穿的破破烂烂的,毛笔都让人摔劈叉了,说自己是书生,会写字,谁信啊。
于是他便饱一顿饥一顿的,和陈皮一个乞丐住在一个破庙里面。
后来,书生病死了,或者可以说是被打死了、饿死了。
他弥留之际,写了六个字加一个标点符号给陈皮。
一百文,杀一人
书生写字是要钱的,陈皮接过那块不知道从哪拆下来的木板,问了句,这幅字要钱吗?
书生看了他很久都没有回答,直到陈皮等的不耐烦了,去探一下书生的鼻息,才发现他早死了,尸体都凉透了僵了。
陈皮无奈的自嘲一下,行,就当被他气死的吧。
他拿起牌子,念着书生说过的六个字,一百文,杀一人。
他不认识字,但话还是听得到的。
陈皮蹲下身,戳了戳书生冰冷的脸颊,“那你现在,是不是还欠我一百文啊。”毕竟是被他气死的。
“算了,当你十文钱一个字吧,你还欠我三十文钱。”
书生没有回答他,只是安静的,等着瞳孔扩大,发灰的眼睛。
陈皮有些失望,他帮书生合上了眼睛,在庙旁边的草丛中挖了一个大坑,把人埋进去,又回到破庙里,把那尊腐朽的不知道什么神仙的雕像,也给放了进去,也算是风光大葬了。
书生的笔早摔了不知道哪了,也没啥贴身陪葬品,能算得上贴身的,应该就是庙里面那尊无论早上晚上都能看到的雕像了。
再要么就是他陈皮了,可他暂时还不是很想给一个书生陪葬。
陈皮填上了挖出来的土,多了点土还用心的堆了起来,变成了一个小山包。
也就此时,陈皮才突然想起来,他是不是应该给书生弄一个xx之墓的。
可是他好像忘记了书生叫什么,就算记起来,他也不会写字。
他有点埋怨的踩了小山包一脚,把土给压实点,别让不长眼的给刨出来了,“你这家伙也真是的,死了也不知道给自己写一牌子。”
破庙剩他一个了。
书生不在了,雕像不在了。
什么……都没有了。
过了一段时间,陈皮突然想起来,书生说过自己是去长沙考试的。
或许可以去长沙看看。
抱着这样的想法,陈皮带书生给他的木板,经历了很多事情,终于赚到了沾着血的一百文,来到了长沙。
没有变化。
花了很多时间经历到了长沙的陈皮非常失望。
他依旧住在一个破破烂烂的地方,身边依旧是和他一样的烂人……
没有区别。
凑巧,那时候红府招下人,原本这件事应该是丫头操办的,但那时候她生了两个娃娃正坐月子,选人的事情就交给二月红了。
不知是不是书生想把三十文还给他,陈皮排了很长的一条队,应聘上了。
他当了快一年的小斯,才被二月红发现有天赋,于是成为了二月红的弟子。
那时候的他年纪小,丫头又没有当师娘的经历,干脆把陈皮当成是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
陈皮的迟钝、麻木、扭曲,似乎在爱的关怀下,模糊了一点。
师父很严厉,但总会在教训过之后给他擦药油,问他是不是很疼,师娘很温柔,但总会在他做错事情的时候严厉的教训他,告诉他很多大道理。
陈皮不喜欢思考,但他对这件事情,思考了很久,可能真的是他太笨了吧,他想不到为什么师父和师娘要对他这么好。
他不相信有人会真心实意,什么都不求的对他好,于是他把这个他想不到答案的问题,放在心间。
直到某一天,他去打鸟,他看见了两只鸟依偎在一起,守护着一窝小小的鸟蛋。
他想,这不就是师父和师娘对他的态度吗?
那天陈皮没有打任何一只鸟。
之后,陈皮决定,自己也要像师父师娘对他的态度一样对待他们。
书生对他说过的,人待我何,亦待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