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白天渐渐停歇的风雪，在傍晚的时候又开始了肆虐，风雪之中徐慧真就像一棵脆弱的小草摇摆不定。
不要说身怀六甲的徐慧真，就算是高明启这样的正常人在这样的雪夜里行走，都要十分小心。
眼见着她每走一步都得喘上好久，高明启不能袖手旁观，连忙走了上前。
“同志，你没事吧？”
发现一个陌生男子出现在身后，徐慧真心头一跳，她强装作镇定地说道：“没事。”
她故意转过头不去看高明启，目光还寻找在街头哪里有三轮车。
高明启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了警惕的意味，想想也能够理解，便解释道。
“我认识您，前头小酒馆贺掌柜的儿媳妇，我师父牛爷经常去你们酒馆里喝酒呢。”
“哎呀，牛爷是您师父呀。”
牛爷的名号果然好用，徐慧真听到这两个字立刻就对高明启放下了戒备。
“您这是怎么了？”
“兄弟，我可能快生了，你能帮我看看附近有没有三轮车，我得赶紧上医院。”
临近生产，孕妇体内会出现一阵阵宫缩，徐慧真强忍着肚子里面的疼痛。
即使是在这寒夜中，她的额头上还挂着豆大的汗珠。
高明启扶着她在墙边站好，他仰着脖子左右观瞧，可是在这样的雪夜里，蹬三轮的也少得可怜。
瞧了好一会儿，才从远处影影绰绰露出一个蹬三轮的影子。
“师傅！这边，这边！”
高明启高高举起手臂，大声呼喊着，蹬三轮的师傅听到他的声音，急踩了几脚就过来了。
走近之后，高明启才发现来人竟然还认识，是上个月和李大勇他们一块搬家的蔡全无。
不过因为高明启身上包的严实，蔡全无一时竟没有认出他。
“去哪儿啊您？”
墙边的徐慧真注意到有三轮车靠近，已经不能再耽搁的她强忍着疼痛，挪到路边。
“协和医院。”
蔡全无一听位置，立马报出了运费，“两毛。”
“师傅，我身上就剩一毛五了，能不能托您先送我去医院，等回来了我再给您补上。”
“得，看您身子重快生了吧，上来吧。”
高明启赶忙扶着徐慧真钻进三轮车斗篷里，然后退一步靠在墙边。
“爷们，你不跟着去啊？”
蔡全无还以为他们俩是一块的，高明启拉下了围巾露出脸来，“蔡老哥，是我。”
“呦，小高。你这是？”
“这位是前门小酒馆贺掌柜的儿媳妇，我是碰巧遇到了，帮她一把。”
“哎呦，求您二位先别说了，我这都要生啦！”徐慧真半躺在斗篷里，声音有气无力的。
“小高一块跟着吧，万一这位出了点啥事我担待不起。”
蔡全无朝高明启使了个眼色，他主要担心自己一个大男人送女人去医院生孩子，到时候浑身是嘴可能都说不清关系。
于是乎蔡全无蹬着三轮在前面，高明启一路小跑跟在后面，三人就到了医院。
果然到了医院，医生对着蔡全无就是一顿教训。
“我说你们可真行，孕妇马上都要生了，你们才送过来，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徐慧真的情况太过于紧急，到了医院之后，医生在观察室一检查，发现孕妇的宫口早已经开了，距离完全张开也不远。
所以医生才会这般着急，就差张口骂人了，这真是再迟一点就生在路上了。
一众医生护士推着徐慧真进了产房，过了没多久孩子就顺利生了下来。
“恭喜恭喜，您当爸爸了，是个姑娘。”
助产的护士推着病床走出来，徐慧真盖在被子下面，已经脱力快要晕过去，对外界浑然不觉。在她的身边，是一个被包裹起来的小婴儿，就像是个小兔子一样静静躺在徐慧真臂弯下。
“不过我说您也是太不把媳妇当回事了，真要是生在半路上，这大冷天，大人和小孩可怎么办。”
护士的嘴巴就像机关枪一样，嘟噜个没完，一直等她口干舌燥后，蔡全无才解释了来龙去脉。
一旁的高明启也替他作证，护士终于才相信了他并不是孩子的父亲。
“合着您是过路的板爷呀，对不住了，是我心直口快。您二位真是心善，不然孕妇可就危险了。”
得知事情的真相，护士转过头又开始夸赞起二人，好像刚才批评的话和她完全没有关系。
等处理完医院的这摊子事，时间差不多都到了晚上九十点钟。
高明启和蔡全无走出医院，此时外面的雪竟停了下来。
蔡全无找到三轮车，掸了掸上面的雪花，朝高明启说道，“小高上车，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蔡老哥，您早点回家吧，这离我家不远了，我走回去就行。”
“上车吧，大老爷们磨叽什么，今天你办的事算个爷们，英雄出少年。”
“得嘞，那就麻烦老哥了，蔡老哥也是敞快人呀。”
蔡全无这一趟把人送过来，不只是没挣到钱，徐慧真疼成那个样子，哪还有精力去掏钱。而且大半夜的时间也耽搁了，更没处去拉活了，可是蔡全无却丝毫没有生气埋怨。
就冲他这份心胸，这个人就值得结交。
高明启钻进三轮车后斗里，蔡全无看似毫不费力地就驱动起三轮车，朝着南锣鼓巷的方向驶去。
虽然没有了雪花，但是一张嘴寒风就往嘴里灌，两人早路上就没怎么说话。
等三轮车到了南锣鼓巷口的时候，路边突然站起一人，黑咕隆咚得吓了两人一跳。
“明启？”黑暗里的身影试探地问了一句。
“哎。爷爷，您怎么在这？”
高明启听出了老高的声音，他从三轮车上跳了下来，走过去就看到老高披着件厚毡子靠在墙角，毡子上面铺了一层雪花，看样子在这里等了很久。
“爷爷，您一直在这等我啊！”
“这不是看你一直没回来，我也不知道你去哪了，就寻思着在胡同口等等你。这么晚吃饭了吗？”
“没呢，爷爷您吃了吗？”
高明启走上前，把老高头上的雪掸了去，搀住已经蹲得有些腿脚发麻的老高，听着爷爷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就知道他也没吃。
转过身，高明启朝蔡全无说道，“蔡老哥，一块上家里来吃口饭再走吧。”
“不喽，给你送到家我就放心了，您二位回吧，我这就走了。”
见状，高明启上前拉住三轮车，劝道：“别呀，您是家里有人等着吗？”
“没，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那不就是了，到家里喝口酒，暖暖身子。都这个点了也不好拉活了，今天咱们哥俩碰上了就是缘分，上咱家认认门行不。”
蔡全无也是爽快人，既然高明启这么说了，他索性点了点头应允下来。他让高明启把老高搀到三轮车上，带着两人朝四合院的方向行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