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二次这么把秦晴叫来谈话是因为她执意要嫁给席畅和。
那时候的秦晴仿佛魔怔了一般，一心追求爱情，满心满眼都是席畅和。
他们家不需要让儿女去联姻，也有拒绝联姻的底气。
席畅和那个孩子在秦晴这辈人中也称得上是优秀，和她的大儿子关系也不错，按理来说这样的婚事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凌岚看得明白，这样的人或许会是个好女婿，却不会是个好丈夫。
——他的心里有了另一个人的身影，又怎么会看得见秦晴这个一心追逐她的傻姑娘呢？
凌岚心中一涩，看着坐在她对面低垂着头不敢与她对视的秦晴，仿佛回到了秦晴十岁那年。
那时候的秦晴还是个无忧无虑，甚至于是个被父兄和她宠得有些无法无天了的小姑娘。
一晃眼，就过了这么多年啊。
凌岚凝视了秦晴许久，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低头喝了口茶，茶水清香，往日里略带甘甜的茶水，入口竟满带着涩意。
秦晴没有抬头，她能感觉到凌岚在看她，看得她心里直发慌。
努力将心中的那股莫名慌乱压下去，秦晴终于鼓起勇气，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抬起头问道：“妈，您这么看着我干嘛？找我进来是有什么事吗？”
凌岚还是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说道：“阿晴，席家做的事你知道吗？”
这下秦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前两天无意间发现的事情，都是真的。
听到母亲问出这话，秦晴心中压着的那块巨石终于落地了。
她下意识用力攥紧了拳头，凌岚却慢慢将她的手摊开，就像小时候那样，温柔地安抚她。
这些年因为她当年执意要嫁给席畅和，婚后母亲对她说的话都应验了，她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了代价，可她的骄傲让她无法低下头，承认自己错了。
秦晴猛地再低下了头，豆大的泪滴一颗颗落下，落在凌岚和秦晴交握的双手上。
凌岚就静静地这么坐着，任由秦晴宣泄心中的复杂情绪。
良久，秦晴才平复好了心中的情绪。
随着席烨霖的长大，秦晴也对母亲这个角色有了更深的体会，现在她终于也明白了她母亲话中之意。
秦晴不爱回头看，时隔多年，再回想起往事她这才发现她竟还清楚地记得她和母亲之间的对话：
“这是你的选择，当初你哥哥们的婚事我没有横加干涉，现在轮到你这里，我依然是一样的态度。只是秦晴你要明白一件事，席家那样一个大家庭你要是和他结了婚可就不止是两个人的事了，你现在执迷不悟，以后无论结果如何，你都能承受吗？”
“我不会后悔的，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我不想错过他。妈，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吧，不论最后的结果如何，我都能承受。”
......
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秦晴忽然发现她对席畅和其实也早就没了那汹涌的爱意。
或者说爱意早就消磨在了岁月之中，只剩下一地鸡毛。
似乎有什么一直束缚在她身上的枷锁被解开了，秦晴许多年都没觉得自己有这么清醒过了。
此时正在楼上的舒云微微一怔，她感应到她留在秦晴身上的明心咒在某种力量的冲击下被硬生生的被打散了，看来这方世界果然是有些古怪的。
而刚从往事中走出来的秦晴实在是想不明白她那时候怎么就魔怔了呢？
依她的性格一开始确实会追逐席畅和，可她向来洒脱，也明白及时止损的道理。那般着了魔似的模样，她如今想来都觉得自己太陌生了，就像是在看另一个人的故事。
秦晴觉得她早就放下了，只是心中有执念罢了，褪去了少年时朦胧的爱意，现在仔细想想他似乎也就那样。
有她大哥秦竟沉稳睿智，前途无量吗？
有她二哥秦昇天赋异禀，是华国不可多得的科研天才吗？
有她小弟秦昱武文双全还长得俊美非凡，成就远超与他同辈之人吗？
秦晴真是越想越气，恨不得时光倒流扇醒那个恋爱脑“秦晴”。
凌岚看着秦晴恢复了平静刚想张口说些什么，却见秦晴脸上的表情复杂极了。
......就好像十几年前那个秦晴又回来了。
这个念头一出，凌岚瞳孔微缩，张了张口却没打破一室的平静，她怕这只是她短暂的错觉。
秦晴也没纠结太久，只是刚刚在母亲面前失态了，此刻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纠纠结结从来就不是她秦晴的性格，她仰起头，一如当年的桀骜洒脱，对凌岚说道：“我也是这两天才发现的......”
她将几席家左右逢源，并且想要从中浑水摸鱼的事情告诉了凌岚。
虽然席家的做法不能说得上有错，可站在秦家的角度来看，这无异于是背刺。
秦晴做了这么多年席家的媳妇，对席家人的性情那可是太清楚了，席家固然也有上进的人和不错的后生，可一大家子人更多的是心术不正之人。
若是在席家老爷子还在世之时不能切割干净，那么席家也注定走不长远。
在想清楚后，秦晴当即便做出了决定——
秦家不能再和席家捆在一起了。
“妈，我知道错了。因为那所谓的骄傲，因为不想认输，因为许许多多我也说不上来的东西，我一直偏执地不肯回头看，现在再想起来才发现我错得有多离谱。”
“阿晴......”
“当了母亲以后，我才逐渐能体会到您那时的心情，却依旧没有回头。您说我现在迷途知返，应该还来得及吧？”
秦晴目光灼灼地看向凌岚，说出了她的想法：“我做错过许多事，最错的是不应该为了席畅和自误了这么多年，我希望我以后就只是你们的女儿，烨霖的妈妈。”
“我要离婚，我想做回自己。”
凌岚觉得她就像是做了场梦，这样的情形数次出现在她的梦里，她希望秦晴能够醒悟，又怕她醒悟后会受到更大的打击。
她在老去，也从未想过能庇佑秦晴一辈子，秦晴现在能自己醒悟过来，凌岚心疼之余，更多的还是欣慰。
“当初你一意孤行，我该做的都做了，最后我还是选择尊重你的决定。现在也一样，你想要离，那就离。”凌岚拍了拍秦晴的手，“在妈妈眼中你永远都是孩子，这么多年你终于‘长大’了，我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