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巧玉没有回话，舒云也不在意。
舒云自顾自地说道：“我一会儿还有别的事要忙，咱们就长话短说吧。”
她真的就是来送建议来的，至于段巧玉听不听那就是她的事情了。
段巧玉依旧没有回答，但有舒云的清心咒压制了她的心魔，倒也没再陷入狂躁的状态，也没有打断舒云的话。
舒云直接将她的目的告诉了段巧玉：“我之所以会找上你，是希望你能就此停手。”
“停手？！凭什么？”段巧玉言语之中满是愤恨，“他毁了我对生活最后的希望，我凭什么要停手？你知道什么，这是他欠我的......”
舒云听着段巧玉这意思似乎是想对她说起过往和钱良才的恩怨情仇。
她心想要是让段巧玉把前因后果都说一遍，那可真就要说个没完了。
更何况，她都已经对这件事情的始末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这种男女感情纠葛，就连当事人都理不清，她一个局外人，听过一遍就够了，可没功夫在这为段巧玉提供情绪值。
于是，舒云连忙打断了段巧玉的话。
“我出手帮他破了你的阵法，既是受人之托，在我出手前自然也大概了解了一遍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段巧玉也没问舒云是怎么知道是她在背后搞事的，现在舒云在她眼里舒云就是一个实力强大并且偏帮钱良才的人，知道一些事情也不足为奇。
只是......
“你怎知你了解到的就是事情的全貌呢？你根本就不......”
“我既然这么和你说了，自然就是对事情的全貌有了把握。你觉得我偏听偏信是吗？”
段巧玉又没了声音，便是默认了舒云的问话。
“我可以坦荡地告诉你，我不是。不过，信与不信，在你，我多说也无用。”舒云也不想和段巧玉继续掰扯这些无用的话，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也对你们之间的过往的恩怨情仇并不感兴趣。”
接着舒云又告诉她说：“我本来可以破掉你的阵法就行了，若是想要偏帮钱良才大可以在与你斗法的时候出手再重一些，直接废了你。你应该可以感受到的吧？我有这个本事。”
段巧玉知道舒云所言非虚，虽说她现在被困在梦境里，但是托了舒云给她所用的清心咒的福，她现在格外的清醒。
因而也更能回忆起之前她被舒云所伤时，那可怕的威压和力量。
若不是舒云手下留情了，那么她现在不死也得残了。
段巧玉还是没有说话，但是舒云已经从她的梦境空间的变化感受到了段巧玉情绪的波动。
唔，知道害怕就好。
这代表着段巧玉还知道珍惜自己的生命，并没有因为那些仇怨而冲昏了头脑，只怕她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与她的心魔有很大的联系。
舒云趁热打铁地继续说道：“这话我就只再与你说一次——”
“我这会儿来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帮钱良才，而是你为了帮你。”
“帮我？”
这是段巧玉第二次听到舒云说这话了，也终于能冷静下来分析她话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还没等她分辨个一二三来，舒云已经替她解答了她的困惑。
“我之前也就说过了的，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要如何与我无关。但是现在既然我已经受人之托，插手了你布阵下咒害人这件事，那我也想要善始善终。”
“如今你所做下的事情，已经不止是你们两个人的私人恩怨那么的简单了。刚刚我与你的那番隔空交手，让我明白了一些事。你其实并不能将你所催动的那股力量完全掌握在手中，对吧？”
听到这话，便是再不愿意在舒云面前露怯，段巧玉也知道对方这是看透了她实力的深浅了。
她再狡辩硬撑，也没有意思了。
段巧玉答道：“没错。那个被我用了对付钱良才的桃花阵是我第一次布下阵法，我当时只是想要试一试，没想到只是一次就成了。一开始我也确实很高兴，觉得我有机会能达成目的了，也心存侥幸，觉得我只是想要给他一个教训，这是他欠我的，我应该不会那么倒霉，会遭到什么严重的反噬。结果......”
说到后面，段巧玉的声音渐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舒云接着她的话说道：“结果却没想到你不仅生了心魔，还转而被那股力量控制住了是吗？”
“对。”
“你自己也知道你自己是个什么情况，我也不多说了。只是你所无法掌控的那股力量，不仅是对钱良才造成了伤害，更是对在他身边的一些人造成了不良的影响。好一些的只不过会有些倒霉；严重些的运势也会被扰乱，从而影响到了他们的正常生活，和他们原本该走的命运轨迹。”
“什么？！”
段巧玉惊疑不定的声音响起，舒云便更肯定了段巧玉是被受了心魔的影响，以至于让事情逐渐失控。
“这怎么可能呢？！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其他人，只是想要报复他而已......”
段巧玉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可她在现在这般难得的格外清醒的状态下，也想到了她往日所做的一些她难以自控的事情。
她这番为自己辩解的话说得没有底气，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变成了痛苦的呜咽。
舒云没有给段巧玉平复情绪的时间，该解决的事情还得赶紧解决了才好。
“如果不是我破掉了你的阵法，那么一旦你彻底掌控不住那股力量，你就会彻底沦为那股力量的奴隶。你的心魔将逐渐侵蚀掉你的意识，你的这具身体也将为它所掌控。”
“到时候，别说钱良才会死，你身体的掌控权不再属于你，那样邪异的力量也会伤害到无辜之人，这是你想要看到的吗？”
段巧玉本就为自己无意中犯下的过错感觉到痛苦不已，如今舒云又这般对她说，她的心就像是在被什么东西撕扯着，更加的难受了。
片刻间，段巧玉的梦境空间之中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呜呜呜——”的痛苦的低泣声。
舒云对段巧玉问道：“我猜按照你原本的设想，钱良才不仅是会在外人看来身患怪病，人也十分倒霉，接着就是让朋友和家人不敢与之接近，最后他的气运提前被消耗殆尽，后半辈子穷困潦倒、孤苦无依是吗？你的本意应该也不会是想要他的命吧？”
段巧玉强忍着心中万般复杂的情绪答道：“嗯嗯。差不多也就是这样。”
“可你再这样下去，纵然是能达成目的又能如何呢？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就能确定你可以控制住事态的发展吗？我想，对于我的话，你现在应该有了自己的判断吧？”
段巧玉明白舒云这是在提点她——
如此下去，只不过是两败俱伤，甚至是会牵连到更多的无辜之人。
“你还年轻，还有大好的未来和人生，为什么要浪费在一个那样的人身上呢？你这不是在报复他，你是在伤害你自己。”舒云对段巧玉说道，“更何况，你现在其实也已经成功了。”
段巧玉问道：“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
舒云把钱良才现在的情况和他以后会面临的境遇告诉了段巧玉。
她的话音才刚刚落下，段巧玉就开心地大笑了起来，显然舒云话中的内容让她觉得十分解气。
积压在段巧玉心头多年的郁气，也随着舒云话中的内容散去了许多。
心中的执念暂时被放下了，段巧玉也开始思考起现在这件事。
她明白她斗不过现在出现在她的梦境之中的这个她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更不知来历的女人。
眼下她所布下的阵法已经被这个正在与她对话的女人给破了，而她的身体也因为反噬而耗损得更加的严重，没有办法能支撑她再布置一次这样的阵法。
并且她这次已经被发现了，还能有下一次吗？
段巧玉完全没有把握。
现在既然那人说要帮她，那么她要不要相信那人的话呢？万一那人是假意骗她的呢？
她因为轻信他人也吃了不少亏了，眼下是真的不敢就这么轻易的托付信任给他人了，可是那人又有什么理由来骗她呢？
段巧玉一时之间有些犹豫不决，舒云见她迟迟没有回话，多少也猜到了一些她的顾虑。
“你大可放心，我没有理由要骗你，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刚刚才过去的事情，你不会就忘了吧？”
段巧玉沉默了，她自然是没有忘记的。
——她知道正在与她对话的人说的都是事实。
“这事情就到此为止。你就此停手，至于钱良才那边，我可以保证他不会从我这知道任何关于你的事情，他的家人也不会寻找你的下落。除了那个托我帮他治疗的人，其他的人就只会以为是他的怪病被治好了。”
“当然，我这只是个忠告，是个建议。你可以听也可以不听。”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舒云又问她道：“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一件事——”
“你到底能不能将这件事情就此了结？将你们之间的仇怨到这里就画上一个句号。这事儿到这里就结束了，以后你们就是两不相干的陌生人。”
面对舒云的问题，这一次段巧玉没有再沉默，她很快就给出了舒云她的答案。
“我承认我被你说动了，可是你也说了，我现在已经滋生出了心魔。怕只怕现在这些事情已经由不得我来做决定了，我隐隐有种感觉，我克服不了它。”
“如果是因为这件事，你大可不必担心。你因为用了禁术而遭致的反噬需要你自己承担苦果，这个我确实没有办法帮到你。但是因为你自己的执念而生出来的心魔，我可以帮你压制，并教你拔出它的法子。”
段巧玉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会有这样的转机，今天发生的事情对她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她再一次沉默了，这次段巧玉沉默的时间更长。
但舒云也不着急催促她做决定，因为事情的进展比她预想的还要顺利，她相信段巧玉一定会答应她的。
这是依旧是一种直觉，也有她从钱满仓告诉她的事情里以及和段巧玉交手并进行交流的这段时间，她对段巧玉做出的判断。
舒云这话是彻底地把段巧玉给说动了。
段巧玉当初开始将想法付诸行动的时候，是有过犹豫的，可是那点犹豫完全抵不过她心中无处宣泄的痛苦和愤恨。
等到她看到她的成果后，看到钱良才明面上事事顺利，实则倒霉的事情也不少，他的气运还在不断提前燃烧的时候，那畅快的感觉，彻底地把她心中那点良心与善意淹没了。
从那时起，过往那些事的真相究竟是不是像她所看到、所听到的那样就已经不重要了。
——仇恨，就是支撑她好好活下去的最大动力。
可这样的动力，没办法给她前进的动力，只不过是将她困在了原地，这一困就是几年。
她其实也有两次，那时候的她还算清醒，也萌生过到此为止，她应该带着家人的期望好好地活下去的念头。
可每当到了那个时候，每当她动摇的时候，钱良才也会莫名地遇见好事，与她的境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让她越发觉得不平衡，负面情绪也就再次占据上风。
以至于就这么的过了几年，她的生活停滞不前，她整个人也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隐隐能感觉到那阵法在运行的时候，也在燃烧她的生机，可段巧玉也知道她其实已经没有了退路。
更别说她的心里也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诱惑她——
“既然注定会遭到反噬，你也已经付出了这么多，就这样收手了你遭到的反噬也不会凭空消失。你做的这一切也岂不就成了笑话了？既然他害得你这么惨，不如就让他陪你一起共沉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