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昨日那桩事情之后,整个营地仿佛被一层沉重的阴霾所笼罩,一时间变得死气沉沉,毫无生气可言。人们全都沉默不语,往日里的欢声笑语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那些爱斯基摩女人们,则会时不时地前往奥尔加所在之处,操着属于她们自己的独特语言,与奥尔加低声交流着些什么。
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那个惨遭殴打的女孩依旧历历在目。只见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着,看上去似乎正在向奥尔加痛斥流放者们的残暴行径。而那些爱斯基摩女人则静静地围拢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埋头做着针线活。她们熟练地运用着手中的骨针和坚韧的鹿筋,仔细地缝制着一件件由海豹皮制成的衣物。
就在这时,丽莎悄然走进了我的房间,并缓缓地坐到了我的床边。
“熊爪,我心里堆积了好多好多的话,特别想要与你倾诉。”
丽莎轻声说道。
听到她的话语,我强撑着坐起身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行啦,那就赶紧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儿让你如此纠结?”
我有些不耐烦地回应道。
然而,话音刚落,我便又重重地躺回到床上,摆出一副懒散的模样。
“我觉得咱们这些流放者实在是太过火了!她们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呐,怎能做出这般毫无人性之事呢?”
丽莎愤愤不平地说道。
听完她的抱怨,我只是紧闭双眼,冷冷地回答道:
“既然都已经被流放到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了,哪里还有什么人性可言?在这里,既没有法律的约束,也不存在所谓的道德标准。什么叫做无人区?无人区就是专门给那些丧失人性之人容身之所罢了。”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怎么连你都这样说啊!”
她满脸懊恼之色,眉头紧紧皱起,嘴唇微微颤抖着。而此时的我,则缓缓抬起了右手。
“到底怎么啦?”
她见状,急忙伸手过来,一把紧紧握住我的那只手。感受到她掌心传来的温热,我摸索着,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了丽莎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之上。
“难道你已经忘记这道疤究竟是如何得来的了吗?”
我紧闭双眼,实在不愿意看到她此刻哭哭啼啼、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莫名涌起一阵烦躁之感。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四周竟然出奇的安静,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响起她的抽泣声。
“我始终坚信他们都是心地善良之人,他们之所以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完全只是下意识的反应罢了。”
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仿佛在努力说服着我。
“下意识地?哼,如果当时他手中的刀子再往下划那么一点点,你的喉咙恐怕早就被割断了!到那时,你又怎能像如今这般安然无恙地坐在我的面前呢?他们是善良的?呵呵,所有人都是善良的?可别忘了,我们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要铲除那些阻碍我们生存的人!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毫不留情地杀掉他们!”
说到最后,我的情绪愈发激动起来,不由自主地抬高了嗓音。
“我……我也没想到。”
“你呀,还是太年轻,你有没有看到过战争?”
我的声音提高了,几乎是在质问她。我睁开眼,定定地看着她,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疑惑和不解。
“没……没有,我自小一直在嘉州读书。”
她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羞愧,仿佛她的生活经历成了一种不足。
“你没有经历过战争,你就不知道人性有多么的黑暗。”
我清了清嗓子,试图压抑住内心的激动。我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深处挤出来的力量。
“你没有看到过成片成片的尸体,地上的鲜血染红河水,没有看到过乌鸦撕扯人的皮肉吃下,怎么能理解我们现在的处境呢?”
我轻笑,那笑声中带着一丝苦涩,是对这个世界残酷现实的无奈嘲讽。
“那就是说,这些你都经历过吗?”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仿佛是在寻求确认,又像是在寻找一丝安慰。
“不然呢?我自十三岁就开始杀人,十六岁做了军官,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尸体,血淋淋的尸体。”
我直视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着杀过人的冷酷和决绝,也有着对这个世界深深的不解和疑惑。
“我……我真的不知道这些……”
她不敢看我,那一双杀过人如狼般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着太多的痛苦和挣扎,也有着太多的无奈和绝望。
这一刻,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我们的对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割开了我们心中的伤口,让那些深藏的痛苦和恐惧都暴露在空气中。我们彼此对视,都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是被战争和人性黑暗所折磨的灵魂。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你。”
丽莎轻声说道,她那双美丽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怜悯,静静地凝视着我。这样的眼神对我来说竟是如此陌生,因为曾经作为领主老爷的那段时光里,人们望向我的目光总是充满敬仰与尊崇,仿佛我就是他们心目中拯救世界的救世主一般。
“我不需要,谢谢你。”
我微微一笑,声音平静得如同无风的湖面。随后,我熟练地将手中的手枪拆解开来,仔细地擦拭着其中的每一粒灰尘,动作娴熟而又专注。
丽莎咬了咬嘴唇,犹豫片刻后鼓起勇气开口道:
“我们……不如我们离开这里吧。”
听到这话,我抬起头,略带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反问道:
“你要离开,为何来找我?难道其他同伴不行吗?”
丽莎的眼眶微微泛红,她吸了吸鼻子,有些委屈地说:
“他们都喊我贱人,只有你喊我丽莎。而且,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从不打骂女人的人,他们那些家伙实在是太过暴力、太过不懂得尊重女性了!”
我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问:
“哦?那倘若我不答应呢?”
丽莎顿时慌了神,连忙上前一步拉住我的衣角,哀求道:
“那……算我求求你了好不好?我真的在这里待不下去了,那种感觉简直快要让我窒息了!只要能跟你一起走,我愿意为你洗衣做饭,好好照顾你的生活起居......”
还未等她说完,我便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行了,让我安静地睡一会儿吧,别再吵吵闹闹的了。”
说完,我重新躺回床上,闭上双眼不再理会她。
就这样,第二天清晨时分,天空依旧被夜色笼罩着,连一丝曙光都未曾透露出来。她轻手轻脚地开始收拾起属于我的那床铺盖,然而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还是将我从睡梦中惊醒。
“干嘛!?”
我略带不满和疑惑地质问道。
“嘘——小点声,千万别让其他人听到。”
她压低声音,紧张兮兮地说,并迅速趴到我的身旁,手脚麻利地捆扎起我的铺盖来。
“咱们走吧,我在来时的路上,偶然发现了一个荒废的猎人小屋,如果朝着南方一直走下去,应该很快就能到达那里。”
她一边忙碌着手中的动作,一边小声向我解释道。
“你先冷静一点好不好,咱们要是擅自脱离团队,接下来可就要过上有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啦,难道等着活活饿死吗?”
我伸手拉住她的胳膊,试图阻止她这种冲动的行为,但她根本不为所动,甚至头也没抬一下,没过多久便将我的行李整理妥当装进包裹。
“我去把狗牵过来,你就在这儿老老实实待着,千万不要乱跑啊。”
丽莎认真地叮嘱完我之后,转身向着拴狗的地方走去。令我感到十分意外的是,平日里那些一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汪汪乱叫个不停的雪橇狗们,此刻竟然异常安静乖巧,任由丽莎顺利地将它们一一套好雪橇。
此时,早晨的寒风依然带着些许凉意,无情地吹拂着我们的脸庞。雪橇在地面的泥泞上缓缓滑行,发出轻微的嘎吱声。我们两人加上一群狗,就这样快速地穿梭于茂密的丛林之中。
“熊爪,真的太感谢你能陪我一起了。”
不知何时,她忽然轻声对我说道。可惜的是,困意正浓的我早已侧身靠在一旁沉沉睡去,完全没有听到她这句满怀感激的话语……
天色渐亮,丛林中的雾气在晨光中缓缓消散。丽莎驾驶着雪橇,穿过一片又一片的树林,直到阳光终于穿透树梢,洒在两人身上。我醒来时,发现自己靠在丽莎的肩膀上,她正专注地望着前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
“醒了?”
丽莎察觉到我的动静,轻声问道。
我点了点头,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心中不禁有些迷茫。但很快,我调整了心态,毕竟,离开那个充满阴霾的营地,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我们现在去哪儿?”
我问。
“前面有个猎人小屋,那里应该可以暂时歇脚。”
丽莎回答。
终于,在穿过一片密集的树林后,一座破旧的猎人小屋出现在我们眼前。小屋周围是一片开阔地,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我们停下了雪橇,一起将行李搬进小屋。屋内虽然简陋,但足以遮风避雨。丽莎迅速生起了火堆,火光驱散了屋内的寒气。
“接下来怎么办?”
我坐在火堆旁,问丽莎。
她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
“我们需要找到一种可持续的生活方式。这里虽然荒凉,但资源丰富,你可以继续狩猎,而我可以通过采集和种植来维持生活。只要我们努力,一定能在这里生存下去。”
我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个世界上,能找到一个愿意与自己共患难的人,实属不易。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负责狩猎,而丽莎则负责采集和种植。她在小屋附近开垦了一小块土地,种植了一些耐寒的植物,还学会了如何利用丛林中的植物制作食物和草药。虽然生活艰苦,但每当夜晚来临,我们围坐在火堆旁,分享着一天的收获,那种满足感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时间在丛林中悄然流逝,我们仿佛与世隔绝。然而,那个被遗弃的营地,那些曾经的同伴,始终如同一道阴影,挥之不去。我知道,我们终究还是要面对那些过去的。
一天,当我们正在整理采集的植物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丛林的宁静。我抬起头,看到一队人马正朝我们的小屋赶来。丽莎紧张地握住了我的手,我们彼此对视,眼中都闪过一丝不安。
来的,会是谁呢?我们的命运又将如何?丛林中的生活,是否就此画上句号?一切,都还是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