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婷，你怎么......”楚晚舟问道。
江婉婷松开匕首，浅浅微笑，好似刚才杀人的不是她一样。
“太子殿下，怎么说我就要嫁给你了，不想知道你心中的那个人是谁，徒增烦恼罢了，反正长公主也没打算放过她，不是吗？”
她没忘了自己是楚离的人，况且和楚晚舟已经这样，她有义务让这个秘密继续掩藏下去，以免兄妹二人心生嫌隙。
楚晚舟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他今日本想自己来找一趟楚离，没想到江婉婷没走，就在宫门口等他。
江婉婷将自己和江书雁的恩怨告诉了楚晚舟，也猜测楚离应该是把江书雁抓起来了，便请求楚晚舟带自己一起去。
这是事情发生后江婉婷对他的第一个请求，楚晚舟自然不好拒绝，便有了现在的一幕。
楚晚舟道：“昨日，阿离在哪？”
“哦，昨日我让阿璟将你救回来，看着太医给你处理好伤口便走了。”
“一直是婉婷照顾我吗？”
“对啊。”楚离歪头，“不然呢？”
她可不要承认昨日跟楚晚舟差点发生什么，太尴尬了。
“江小姐是江家的嫡女，对哥哥也有帮助，而且性格温顺，知书达理，昨日我去求了江小姐，她不忍看你死去，才愿意跟我走的，对吧？江小姐。”
江婉婷点头微笑：“长公主殿下说的是。”
楚晚舟还想说什么，视线又落到了对面两人牵着的手上，人性中所有的恶意都被调动了出来，甚至他真的想照着江书雁说的试试，看看楚离到底会选择谁。
但看着楚离望向那暗卫的眼神，楚晚舟的心脏沉了下去。
“那......我就先走了。”楚晚舟说完就想走，或是说逃开，他没法看着楚离和别人如此亲密。
“等等。”楚离叫住了他，“哥哥把老三带走吧，你自己处理就好。”
楚晚舟心中感动，在楚离没回京之前，什么事都是一个人撑着。
在楚离的情报组织都不知道的地方，他一个人挺过了许多次的暗杀与受伤，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了一个人面对。
但楚离回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次他生死一线，在刺客的刀子即将扎入他心脏的前一刻，楚晚舟想了很多。
懊恼自己还是太大意了，想着就算能活下来，也是重伤，也许会卧床养伤许久，楚慕也会趁机搞事。
没想到一醒来，楚离就已经替他将所有事情都稳住了。
她身边的医女果然有本事，自己第二天就能下床了，之前还小看了那医女来着。
楚离不仅将江书烟和李四抓住，还有他们的三皇弟。
控制住了使团众人，稳住了朝堂局势。
甚至连皇后那边都安抚好了......
楚晚舟心情复杂的点点头，望了一眼两个人十指紧扣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公主府。
......
“皇兄，不，大哥！大哥我错了。”楚慕抱着楚晚舟的大腿声泪俱下，“我知道错了大哥，您饶过我这回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城东一座宅子里，一个昏暗的房间中，楚晚舟冷眼看着痛哭流涕的楚慕。
这里是楚晚舟的私产之一，他的房屋有很多，有的是用于和一些官员见面商议事情，而这里，是楚晚舟专门用来处理人的地方，进了这里的人，没有出去过的，因此除了楚晚舟的心腹，没人知道这个地方是楚晚舟的。
楚慕不傻，知道楚离和楚晚舟既然能这样将他抓起来，就证明他做的一切都被他们知道了。
刺杀皇储可是大罪，更别提他和尉迟枫的交易了，这叫通敌叛国。
“大哥，我以后再也不跟你抢太子之位了，你放我一马，我以后用心辅佐你好吗？求你了大哥。”
“抢？你真以为你能抢得到吗？”楚晚舟嘲讽，“先不说孤的能力如何，孤既是嫡子，也是长子，太子的人选难道还有第二个人？”
楚晚舟一脚踹在楚慕胸口上，将楚慕踹到了墙角，他自己也因为身上还有伤，脸色苍白的咳嗽了几声。
“还有，你以为只要孤一死，太子之位就是你的，你日后就会顺利继位了？”
这句话让楚慕有些迷茫：“什么意思？”
楚晚舟勾了勾嘴角，上前几步蹲在了楚慕身前，骨节分明的大手在他的脸上拍了两下。
“傻弟弟，长兄死了，你还有长姐啊......”
“......楚离？她一个女人，怎么能......”
“嗤。”嘲讽的笑声打断了楚慕的质疑。
“若不是阿离没这个意愿，恐怕连孤......算了，你不需要知道了。”
楚晚舟起身，冷漠的背朝楚慕：“贺飞。”
“是。”贺飞应声，便拔剑朝楚慕走去。
“楚晚舟！你不能这么对我，父皇不会同意的！”楚慕吓破了胆，他知道楚晚舟不会饶过他，但没想到这么快，从两人见面到现在，也只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
还有他说楚离，什么意思？难道楚离不是一个体弱多病的女人吗，她能干什么？
楚晚舟回头：“父皇？你以为孤还会让那个老不死的活多久？”
这句话一出，就连受到死亡威胁的楚慕都怔住了。
楚晚舟是什么人？出了名的举止端方、温和有礼，即使是楚慕都觉得太子楚晚舟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就连他每每被皇帝发难、责罚，也从未说过这种话。
“你......你想弑君？？？”楚慕瞪大了双眼。
他一直以来都只是想和楚晚舟争，弑君杀父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他从未有过，然而现在竟是听楚晚舟说起。
“怎么会呢？孤是那种人吗？”
楚晚舟依旧是平日里带着一些微笑的样子，平日里都觉得楚晚舟是脾气好，好说话，就连楚慕也是这么认为的，毕竟他在背后陷害了楚晚舟那么多次，也从未见楚晚舟对他真的做什么，有次气急了才过来把他打了一顿。
打就打呗，明面上打他一顿总比背后阴人要强得多，所以楚慕一直没把楚晚舟太当回事，觉得太子之位迟早是自己的。
现在看着楚晚舟一如既往的微笑，楚慕遍体生寒，仿佛眼前的不是他皇兄，而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魔鬼。
此时楚慕才发现，原来蠢货一直都是他自己。
楚晚舟似乎又多了几分耐心，可以和楚慕多说几句。
他就像一个普通的哥哥一般，耐心的为弟弟解惑。
“陛下这些年吃那些丹药，身体早就不行了，只差个契机而已，被孤这么一气，自然是下不来床了。”他甚至都不愿意再叫一句父皇。
“你是故意的？”
楚晚舟挑眉，不置可否。
是不是故意的其实楚晚舟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就算皇帝身体没问题，他也会这么做，他不可能看着阿离嫁给尉迟枫，但当时，确实是顺水推舟。
还有一点他没说，那就是他早就知道李四给皇帝下了致命的蛊，而楚离一直以为是普通的丹药，就算没什么用，起码死不了人，也是楚晚舟一手造就的。
这些年他在宫里不是吃白饭的，皇宫内他的人手，比楚离多。
只是想隐瞒一个小小的真相而已，自然易如反掌。
楚晚舟知道楚离和自己是一条心，但他也知道楚离是不忍心杀了皇帝的，但他怎么可能容忍皇帝再活个十几二十年，楚晚舟对父皇的孺慕之情，早就在某个深夜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既然有人帮楚晚舟动手，那么他要做的，就是确保那人顺利即可，也不用脏了自己的手。
“楚离知道吗？”楚慕问出这句话时，心中竟然有些快意。
楚晚舟眸中闪过一片寒光，旋即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摇摇头：“这些腌臜事，不用玷污阿离的耳朵，至于你，知道就知道了。”
楚慕明白他的潜台词，楚晚舟是说反正他不可能活着把这件事告诉楚离，真相只会被掩埋。
“楚晚舟，你不仅杀父弑君，还要杀我这个弟弟，你还是人吗？！若是有一天楚离挡了你的路，你也要杀她？”
楚晚舟叹了口气，随意找了个地方坐着，语气平淡的跟楚慕交谈。
“老三啊，看来你对我的误会很深啊......”
“陛下昏迷不醒，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动的手，孤可从未碰过陛下一根手指，但是你......”楚晚舟点点头，“孤确实要杀。”
“你知道为何这些年你在背后搞那些动作，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为何？”
“因为你是孤的弟弟。”楚晚舟的脸上找不出任何虚伪的痕迹。
楚慕嘲讽：“是吗，我从来都不知道大哥是这么一个爱护弟妹的人，我们这些弟弟妹妹，你理过谁？若不是我和你争，你怕是几年都不会跟我说一句话吧？”
楚晚舟点点头，煞有其事道：“确实，孤每日事务繁忙，确实没时间理你们。但是小时候阿离说过，我们都是一家人，只要你们安分一些，孤自然可以让你们安稳的过完一生，就像老五一样。”
“那你现在还要杀我？！”
“因为你错就错在拿楚国的疆土去和尉迟国做交易！”
一直神色平淡的楚晚舟突然愤怒，抄起手边的茶杯砸在了楚慕的脸上。
“你怎么和孤争斗，想要刺杀、陷害孤，孤都可以念在兄弟情分上不与你计较，这些年你做的那些事，随便拎出来一件就够孤将你废了！
但是孤什么时候和你计较过？老三，你自己心里就没点数吗？！”
楚晚舟有些气狠了，又咳嗽了几下。
“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与尉迟枫做交易，你可曾想过，若是孤死了，你答应给尉迟国的那些城池里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他们吃下那些好处之后，怎么可能不继续咬着楚国的伤口撕下一整块肉？！
你能跟尉迟国联手，难道邶国不会吗？一旦开了这个头，楚国就是邶国和尉迟国的盘中餐！
你他妈有没有想过？！”
楚晚舟抓着楚慕的头发，让他抬起头直视自己。
“我......”楚慕想说些什么为自己辩解，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想说楚晚舟道貌岸然、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掩盖杀弟的事实，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以往只盯着太子之位，被欲望蒙住了双眼，从来都没有睁开眼睛看过大局，此时他才终于醒悟，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看着以往自己一直仇视的大哥，一时之间竟有些不敢直视他因愤怒而泛红的双眼。
他突然想起以往早朝上，大哥无数次的与父皇争辩，被父皇责罚，然后又落寞离开的背影。
那时他在想什么呢？活该？还是得意大哥不受宠，自己就有了机会。
想起以往他觉得大哥装模作样，做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架势给谁看，全然忽略了身体强健的大哥日渐消瘦的身体和时常熬红的双眼。
所以......太子就应该是大哥来当的。
楚晚舟疲惫的闭了闭眼，松开了楚慕的头发。
起身站在楚慕身边：“齐妃是你母妃对吧？”他扔给楚慕一个匕首，“你自己动手吧，孤可以答应你，不会动她。”
楚慕颤抖着手，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握在手中。
有武器在手，楚晚舟就在他身边，这是杀楚晚舟的绝佳时机，就算贺飞在，也来不及。
可楚慕此时竟然生不起任何的反抗之心，属于少年人的肆意张狂在他的脸上消失的一干二净，再也没有以前和楚晚舟争夺太子之位的得意。
他知道楚晚舟说的句句属实，无论是以往没有收拾他，还是楚晚舟确实将百姓放在心中，这些都是真的。
楚晚舟说不会对他母妃动手，就应该不会动手。
楚慕知道从古至今夺嫡之路凶险，成王败寇，输的那个牵连身边的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现在他败了，还做了那么多不可饶恕的事，大哥能留他母妃性命，已经很好了。
“大哥就如天下人说的那般品行正直、善良仁厚......“楚慕的眼泪滴在光滑的匕首上，“多谢大哥饶我母亲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