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禾也几乎支撑不住身体,艰难的护在唐见月身前。
可敌人不会给他们丝毫求生的可能,提剑朝他们刺来。
沈嘉禾已经连剑都拿不起来,只想着能用身体帮唐见月挡住也好,说不定下一刻,唐小将军就来救她了呢,多撑一秒也是好的。
沈嘉禾闭上双眼,等待死亡的降临。
可疼痛迟迟没有到来,他睁开眼,只见唐见月面对着自己张开双臂,腹部穿出一柄染血长剑。
“阿月!”这一声不是沈嘉禾叫的,而是婉娘。
婉娘同样浑身是伤,但牵挂着女儿,撑着身体在战场上不停的寻找,找到时,便看到唐见月被一箭刺穿的画面。
敌人还想再杀,被冲过来的婉娘挡住,跟他们搏斗。
沈嘉禾的大脑一片空白,眼泪流出却丝毫未觉,颤抖着身躯走向唐见月。
唐见月吐出一口鲜血,整个身体失去了力气,向前倒去。
沈嘉禾接住了她,拥抱了她。
唐见月感觉自己的肚子又疼了一下,同时还听到了剑刃入肉的声音。
沈嘉禾的手在唐见月身后,握住剑柄,用力。
长剑刺进沈嘉禾的腹部,又从后腰刺出。
“沈......”唐见月想叫沈嘉禾的名字,却无力出声,弥留之际,只有眼泪还能流出。
沈嘉禾吐出一口血,血染红了唐见月的肩膀。
他依旧对唐见月笑着,一口白牙被血染红,显得有些滑稽。
“媳妇儿......我说过会保护你,本少爷......咳......说话算数,我要和你一直在一起......”
“......傻子。”唐见月用气音说出这句,脸上的血污和泥土混着眼泪,脏的像个小花猫。
“若是......有下辈子......”
两人失去了力气,双膝跪地,可上半身依然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下辈子......一定要给我当媳妇儿......”
唐见月已经说不出话,在沈嘉禾的怀中轻轻的点了下头,便再无反应。
“阿月......”沈嘉禾眷恋不舍的最后看了一眼怀中的爱人,也永久的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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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离捂着脸,眼泪从指缝中流出,无声的抽泣。
怎会如此......
阿月三年前就死了,可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那个从小和她玩到大的阿月,那个总说着要上阵杀敌的阿月,最终真的战死在了沙场。
她当时有多疼,有多绝望啊......
影貉有些手足无措:“姐姐怎么哭了?您和唐小姐是很好的关系吗?”
楚离捂着脸没有回答,影貉打了一下自己的嘴。
这是什么蠢问题,关系不好能哭成这样吗。
“呃......姐姐,你别哭了,不防这样想想呢,唐小姐死的时候,是和她的心上人一起死的,还挺好的不是吗?”
楚离一愣,下一刻直接哭出了声。
什么啊!沈嘉禾怎么也死了,阿月的爱人也没活下来......
她的母亲、哥哥、爱人全部死在了同一天,包括她自己。
楚离光是想想,便心如刀绞。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挂着泪痕:“唐将军呢?”
“唐将军受不了打击,告老还乡不知去向了......”
影貉递给楚离一张手帕,“所以我说还好是少主代替了尉迟国少主,不然以现在赤城关没有良将的情况,尉迟国早就再次进攻了。”
“阿璟如今过得如何?还顺利吗?”楚离本不想问这些,因为她想亲自去看阿璟,但没想到这三年有如此多的大事,还是忍不住问了起来。
“尉迟国皇城距离楚国京城太远,加上在那边需要万分谨慎,所以少主向这边传信的不多,我们只知道应该还算顺利,起码没有被人发现端倪。”
影貉还有一句没说,他觉得少主联系他们少的原因,其中还有一个是因为京城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得了,能在京城留人手完全是任务所需。
想到这,影貉又高兴了起来。
少主这些年一直带着夜枭那些人,隐龙卫都不怎么上心,这次是隐龙卫发现并护送公主去尉迟国,到时候少主定会对隐龙卫多加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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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皇宫
楚晚舟脸色阴沉的可怕,他想杀人,却不知道该杀谁。
黑翎失职了吗?准确来说并没有。
是他自己亲口下令,他和楚离在一起的时候黑翎不需要监视。
城门口看守的黑翎和隐龙卫的战斗死伤不少,都拼尽全力了。
要怪,只能怪他还是看轻了楚离。
他竟妄想楚离会接受他,竟觉得楚离是一个可以被关住的金丝雀。
皇后江婉婷跪在楚晚舟面前,脊背挺得直直的,一副认打认罚但我不后悔的模样。
“为何?”楚晚舟沙哑着嗓音,“江婉婷,我需要一个解释。”
楚晚舟不是一个嗜杀的人,他这些年杀过那么多人,没一个是无辜的。
即使他现在快要气疯了,也没有动江婉婷一根头发。
因为他记得那年江婉婷献身救了他,也记得醒来时看到她被折磨的一身伤,和崩溃后的痛哭。
他做不到忘恩负义,翻脸无情。
“陛下,放手吧,长公主她不爱你。”江婉婷语气淡漠。
楚晚舟被戳中痛处,恼羞成怒的掐住江婉婷的下巴,居高临下地强迫江婉婷与他对视。
“你懂什么?!只要她在我身边,总有一天会爱我的!”
江婉婷看着楚晚舟因愤怒而通红的双眼,觉得他可怜、可恨又可悲。
这样一个处处都好的人,陷在感情的漩涡中迷失了自我。
她直视楚晚舟的双眼:“不,你知道她不会。”
楚晚舟的手愈发用力,掐的江婉婷疼的流出生理性的泪水。
看到这眼泪,楚晚舟松了手。
即使被江婉婷这样刺激,他也没想过打她,在他的字典里压根儿没有打女人这个词。
仿佛骗自己一般喃喃:“她会的,她会的......阿离说过,她最爱我这个哥哥了。”
“陛下也知道她爱的是她的哥哥。”江婉婷擦了一下脸上的眼泪,“陛下忘了吗,长公主已经二十多岁,她没有多少年了。陛下不是还说过,剩下的时间,希望她快乐,陛下觉得她这三年快乐吗?”
楚晚舟猛然想起那年楚离刚回宫时扬着笑容扑进他的怀抱中的模样,还有那时他和父皇都说要让楚离度过快乐、无忧无虑的最后十年。
怎么就忘了呢......
他竟一点也没想起来当时的承诺,就任性的把她关在宫中了。
江婉婷还继续说着:“三年,对我们来说,未来还有无数个三年,但长公主呢?她一共就十年,陛下浪费了她三年。”
“说起来也是可笑,当年我救过陛下,直到今时今日,陛下依然念着我的情分,我也很感激陛下这几年的关照,即使陛下不爱我,我也很满足。”
“但是长公主呢,陛下是怎么报答她的?虽然我不知道她究竟为陛下做了多少,但即使是我,也能看出她对陛下的付出。若不是完全信任一个人,这世间究竟有谁能困住她三年!”
“她为你做了那么多,得到的就是你自私的爱和占有欲。”江婉婷说的有些上头,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等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大逆不道的话。
楚晚舟再知恩图报,如今也是皇帝,这样说话简直是找死。
但楚晚舟似乎是没反应过来,仿佛被江婉婷的一番话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楚晚舟才有了反应,江婉婷试想过很多结果。
可能是让人把她拉出去掌嘴,或是废后,亦或是跟她争辩什么的。
可楚晚舟只问了一句话:“江婉婷,我待你不薄,为何背叛我?”
楚晚舟想了很多,他想起楚离临走时说的那句:阿璟给我自由,你却要困住我。
想起楚离这三年眼中再无以前的光彩,但他想不明白江婉婷为何这么......义愤填膺。
江婉婷和楚离的交集,不是只有那天他中毒时那一次吗?
虽然他和江婉婷都心知肚明两人之间没有感情,但终归是他的女人,他的皇后,为何会选择帮楚离。
江婉婷露出一个大家闺秀标准的微笑:“没有为何,我本就是长公主的人,也是长公主为陛下精心挑选的夫人。”
“什么意思?”
江婉婷歪头,似是有些疑惑:“陛下不知道吗?长公主在觉得江书雁心术不正时,她就已经不可能跟您有任何关系,她希望她的哥哥能有一个品行端正的皇后,哦,不是自夸,我只是在说事实,长公主选择了我,本想日后慢慢来,却不成想陛下中了毒,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楚晚舟嗤笑一声:“我这个妹妹,连我成婚的事都要操心......千挑万选给我选出一个好的,然后在今日,替她出逃。”
他笑着笑着就哭了:“这一切,都是注定的吗......”
楚晚舟甩了衣袖背过身:“滚吧。”
江婉婷面无表情的离开,大殿内只剩楚晚舟一人。
他想派人去将楚离追回来,却又想起楚离临走时说的:“别来找我,别让我恨你,也别逼我去死。”
已经到这个份上,楚晚舟已经无法回头了,他不怕楚离恨他。
因为他知道,楚离此生都不会爱他,若不爱,恨也可以。
但他怕把楚离逼急了她真的会去死,他这个妹妹看上去柔柔弱弱,实则内心强硬无比,性格很是刚烈,楚晚舟真的不敢冒险。
只能派人跟着,然后找机会迷晕带回来。
可是派出去的人一波接一波,没有人找到楚离。
她仿佛一滴水进入了大海,和叛变的隐龙卫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
即使到现在,楚晚舟都不知道楚离是怎么拿下整个隐龙卫的。
此时楚晚舟才真正意识到楚离的势力有多强大,即使“死”了三年,依旧有人潜伏在京城等她,若不是楚离对他毫无防备,他不可能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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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尉迟国皇城。
天色渐暗,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将这座城笼罩在一片烟雨朦胧之中。
太子东宫内,一个高大的身影坐在榻上,双腿在身侧屈起,手臂搭在膝盖上。
顺着手臂看去,手上还拿着一个酒杯。
酒杯被送到唇边,那人仰头,喉结一动,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流入腹中。
仰着的头回正,便看到一张俊美的脸庞,只是脸颊处那一道疤痕,破坏了所有的美感,显得整个人都阴森可怖起来。
这人正是纪璟,此时的他并未戴上人皮面具,就这样以真面目在尉迟国的东宫中肆无忌惮的喝着酒。
他一身玄色衣袍,上面绣着大片金色的暗纹,显得尊贵异常。
衣领松散的敞开,露出满是伤痕的胸膛,却毫不在意。
头发披散着,如瀑的黑发中夹杂这一缕一缕刺眼的白发,看上去带了几分妖异之感。
他的面前是两个女人,一人站着,一人跪坐在地上。
站着的是秦虎,她穿着华丽的紫色宫装,头上顶着华丽的珠翠,加上一张美艳的面容,真真儿是个极美的女人,完全看不出平日里一身黑衣冷脸杀手的模样。
跪坐的女人一身粉衣,容貌也很美,但此时满脸惊恐,脸色发白。
她后悔了,不该和这个女人作对。
当年“尉迟枫”从楚国回来后便带回了这个女人,还封了侧妃,时常让她常伴左右、极其信任不说,还将她们原本的这些太子妃嫔冷落,禁足东宫之中,哪里都不让去。
她作为太子妃,定然是不服气,想着办法找这个女人的麻烦,各种污蔑陷害,却丝毫没有影响这个女人的地位,“太子”依旧非常“宠爱”她。
直到今日,她才知道,原来太子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太子了,这个陌生的男人到底是谁?
秦虎此时也不装了,恢复了真面目,一张脸冷的吓人。
“老大,这女人烦得要死,今日还偷摸闯进来想给你下药,杀了算了。”
听到这话,太子妃浑身的血液都要冻住了。
老大?
不是夫君?
难怪!难怪这女人怎么陷害都动摇不了地位,原来根本就不是那种关系!
“这点事儿你们自己看着办就行了。”纪璟摆了摆手,示意将太子妃拖走,“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