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只知顾承义和魏晏是死敌,谁能知道他们曾是一起长大的伙伴。
他们的父亲是好友,小时候同在渝州长大,在战乱的年代又一起去了永州。
顾承义和魏晏都是在永州出生,长大后的顾承义继承了爵位成了小王爷,白身的魏晏就想方设法出人头地。他从戎,但在军中一直不被重用。
直到那年他遇到玉娘,命运才开始改变。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等到他风光之时,他与顾承义却成为了政敌。他为景帝征战四方,而顾承义却继承他父亲的遗志,守护一方百姓。
两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就这样占据了他们整个青春。
魏晏睁开眼,觉得自己只是转眼间从一朝气蓬勃少年,变为老态龙钟的老人。他叹了一口气。
“你儿子比我的孩子有出息。”魏晏认命地说。
听到魏晏不再傲慢的口气,顾承义也放下了架子。
“你们的女儿也不差任何人。”顾承义想,真正有出息的是你的女儿,没有她,我的儿子不知有没有今日的成就。
魏晏以为他说的是那两位女儿,忽然泄气地说:“你就继续笑话吧。可惜夕儿……我现在已没有任何跟你斗的心了,也没有资格跟你斗。”
看到这样的他,顾承义也没有了冷嘲热讽的兴趣了,看来他还是不知道风夕的真相。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认输了,我以为到棺材边你还要争几下呢。”顾承义说,“至始至终,我没想过跟你斗。”
“是啊,你出生在王府,不需要跟任何人斗,我的命运就不一样,我的父亲只是一个教书的先生,无权无势,一切只能靠我自己。现在我也想通了,命运从开始就决定了,哪怕让我碰触了那十几年的权力,终究还是会收回去的。”
“我以为你现在这样真想通了,原来还是不甘,惦记着权位呢?”
“我从不惦记权位,争的只是那口气。”魏晏说,“谁知道争来的是笑话。”
魏晏从小就嫉妒顾承义的一切,更看不惯他的不争不抢,显得他更卑微。他就想在他面前扬眉吐气。
“我知道你想在我面前争口气,但你从不知道我心中真正想要的东西。”
魏晏想,他入主洛州,能把那个位置让给儿子,也是让人意外了,看到他现在平和的心态就有些来气。
“你想要无非就是常挂嘴边的‘百姓的安定’,虚伪。”
“我想要的是像你一样,能有父亲在身旁孝敬。”
说到父亲,魏晏想起自己都不能见他最后一面,更痛苦了。他以为顾承义在挖苦他。
“你想嘲笑就嘲笑吧,我最大的错是没留住自己重要的人。”
“其实我们这个年纪,该拼的都拼过了。你除了跟错了人,其实什么都没有错。从小我就佩服你的勤奋和刻苦,你得到的一切也是你应得的。”顾承义转变口气说。
魏晏抬头看着他,从没想到他会这样看他。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那就是都不是你应得的。”顾承义笑着说。
“你真的不恨我?”魏晏问。
“恨你做什么?你也是在其位谋其事。现在都老了,这天下就交给年轻人吧。你想不想一同再去一趟永州?”顾承义问,真正让他们难忘的地方还是永州。
“我身体不行了。”
“有梅姑娘在还怕调不好你的身体,主要你得放松心态,让自己动动。”
“让你几下又来说教。”魏晏说,“我总不能老是打扰一位姑娘。”
“她又没有赶你走,你就留下。”顾承义说,“要不来宫里,我让太医给你看看。”
“我就不想看到你得意的样子。我再不济,也不会这么厚脸皮的留在一个姑娘家,她能让我在府上住几日,已经不错了。”
“也许她也不想让你走呢?”顾承义说。
“你什么意思?她只是玉娘的侄女,是看在玉娘的面子才对我客气,我有那么不知好歹吗?”
“你一直不知好歹。”顾承义小声说。心想还眼瞎,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出,活该你受罪。
“你!”
九溪躲在走廊见他们大声说了几句后就没有下文了。他们还能一起平静地聊天?他们在聊什么呢?听着动静也不像是是吵架。太上皇为什么要来找他?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会告诉他吧?
九溪坐立不安,借着给他们送点心的机会走了进去,见他们安静坐着,相安无事。
九溪坐了下来说:“太上皇第一次来梅府,也没什么可招待的。”
“梅姑娘为何今日对我特别客气?”顾承义笑着问。这父女俩真是别扭,明明关心不敢表现。
“我知道两位相识,只是把我梅府当作你们叙旧的地方不太合适吗?”九溪说。
“你担心我们把你们梅府打出窟窿眼?就他现在的身体,也不用我动手。”顾承义故意气他。
“他的身体如果再养一段时日应该就没事了,太上皇也别太欺负他。”九溪当着顾承义的面开始护着魏晏。
“哦,难得梅姑娘还有护的人。”顾承义笑着说。
“我……”
“我坐的确实也够久了,就不再打扰你了。”顾承义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又回头对魏晏说,“考虑一下,春暖花开,再去看平洲芭蕉。”
九溪没听懂他说的什么意思。
魏晏看着他离开,这人还是和少年时一样,坦荡自若。
“太上皇什么意思?”九溪问。
“他想约我去永州。”他说,“你也懂医术?我的身体真的可以调理吗?”
相约去永州?听说益州军当初就是兵败永州,难道要到那里清算?
“您本就没什么在毛病,调理一段时间应该没问题。”
“那我可以……再住一段时间吗?”魏晏不好意思地说,他没想到自己现在竟厚着脸皮提出这样的要求,如果不是顾承义,他也不会。
九溪也惊呆了一下,他还想住下去?顾承义对他说什么了,让他忽然在意自己的身子了?
魏晏见她没说话,以为是让她为难了,就说:“是我鲁莽了,打扰姑娘了。”
“您想住就住,我说过了,府上没什么人,也怪冷清的。”她想知道你要住下了,我也不用这么着急给你用猛药了。
“那就多谢姑娘了。”魏晏觉得应该解释一下自己住下来的原因,就说,“他想在年后约我去永州,那是我们一起成长的地方。”
“您和太上皇是同一地方长大的?”九溪有些不敢相信,她从没打听过他们的出身,只知顾家出自益州,至于魏家出自哪里,完全不知道。
“嗯,少年时代是在那里度过的,只是各人有各人的命运。”魏晏说。
九溪第一次知道他们竟然都是在永州长大的,她以为他们只是死敌,原来真的还是故人。
“您想去吗?”九溪问,“不会觉得自己现在不如他,就不好意思去了吧?”
魏晏看着她,怎么觉得她话里有些故意激他呢。
“我才不怕他呢。”
“就是,太上皇现在也是闲的,您想去,我就派人送你们去。”
“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就当替风夕做的吧。”她站了起来说,“如果想身体好的快,就好好喝药,不许偷偷倒掉,我会给你备些蜜饯的。”
九溪说着就离开了。
就这样,魏晏在梅府住下了。九溪开始慢慢给他调理身体,希望能根治以前遗留下来的毛病。
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父亲在自己心中的位置。哪怕冬日一直赖床的她,都会一早起来为他熬药,为了能让他按时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