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承嗣府中的一间房间里,刑部,大理寺,京兆尹正在进行着激烈的讨论。
大理寺卿卢正伟拍桌怒斥。
“本次案情已经十分明了,京兆尹你却写这样的奏疏交上去,陷叶少卿于不义,这是什么意思。”
京兆尹刘子超丝毫不惧,义正言辞反驳。
“就是因为案情明了,本官才这样写。镇抚司已经把内情上报昭容与内阁,我们现在若是向外公开事实,范阳三镇以此为由作乱,卢正卿想过后果没有。”
卢正伟怒火更盛,“所以你就上疏陷害叶少卿,让他承受谋害武国公的骂名?”
“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京兆府作为洛阳县令,既是本地官员,又是京官,没人比他更懂洛阳的情况。
“洛阳兵力空虚,调兵入洛阳需要时间。总要有人承受骂名,稳住武承禄。我知道卢正卿与叶少卿私交甚好,但此刻国难当头,还请卢正卿不要因私废公。
“我可去你大爷。”卢正伟直接出口成章,“你京兆尹上这样的奏疏平白污人清白,还说我因私废公。”
刘子超也被骂出了火气。
“只要范阳三镇不起兵作乱,待到大军集聚洛阳,那时京兆府再还叶少卿清白便是。叶少卿忠心体国,为了我大周的社稷安危,想必他一定能理解。”
“你一心为国,却陷别人于死地,京兆尹真是青天大老爷,做的一手好官。”
卢正伟看着他,声音越发冰冷,直冲要害。
“武国公全家惨死,你今日把罪责安在叶少卿身上,明日武承禄要叶少卿以死为武国公谢罪。我问你,那时朝廷杀是不杀?”
房间内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刑部尚书更是全程不敢说话。
刘子超突然叹息,一脸忧国忧民。
“卢正卿可知,范阳三镇一旦起兵南下,最多七日便能抵达洛阳。等到洛阳城破,国将不国,死的就不止是叶少卿一个人,而是成千上万的百姓了。”
刘子超说着,神色越发悲呛。
“一人性命与一国安危,这两者孰轻孰重,卢正卿应该分的明白。此刻杀一人能止干戈,我愿执刀斧当恶人。”
“狗日的,死的是别人,成就是你功业 ,你当然下的去手。武承禄想要造反,京兆尹不思怎么退敌,反而先杀朝中忠臣,这便是我大周的为臣之道吗?”
卢正卿骂的声音越发大声,震的人头皮发麻。
“武承禄凶残可怖,所以你害怕他讨好他。叶少卿一直忠心识大体,为了社稷经常不惜身,所以你们这些只懂苟安一时的虫豸就觉得他软弱可欺,让他以身饲虎。”
刘子超被骂的涨红了脸,反驳道:“本官这是为了大局,为了大周社稷,卢正卿你不要随口污蔑人?”
“你现在知道被人污蔑的痛了?还愿执刀斧当恶人,我呸,你也配?难道杀了叶少卿,武承禄就不反了?”
卢正伟声声质问,直指人心。
“难道当我大周的忠臣,就要被人刀斧加身吗?”
......
一番争吵过后,场中气氛一时间降到冰点,谁也不再开口。
此时一个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兆尹大人,属下有要事禀告。”
刘子超正被骂到一肚子火气,听到声音,不由大怒道:“不是说本官在商量大事,不可打扰。”
前来报信的心腹撞到枪口上,暗道倒霉,“属下不敢,只是事态紧急,不得不禀告。”
房间里,刘子超稍微冷静一些,“快说,什么事。”
来人诚惶诚恐禀告道:“叶少卿来武国公府了,正在和各位仵作讨论案情。”
“什么?”刘子超脸色一变,连忙朝外面走去。
他现在最大的优势就是和叶浩然打了一个信息差,如果让叶浩然也知道案情的始末,他就更没有机会了。
卢正伟却一把拉住他,“京兆尹且慢,等等老夫,等等老夫.......”
“快放开我,快放开我......”刘子超被拉扯的破防,不由大骂,“搅吧搅吧,大周迟早毁在你们这些人手里。”
刑部尚书看着拉拉扯扯的两人,默默的将那封卢正伟摔在桌上,刘子超用来弹劾叶浩然的奏疏,收进怀中。
.......
另外一边的房间里。
叶浩然将刑部,大理寺,京兆尹负责勘察案情的仵作都召集到了一起,直接开门见山。
“在下大理寺少卿叶浩然,奉上官昭容旨意负责审理武国府满门被害一案,你们有何发现,直接与我说便可。”
关键时刻,当然是自家老婆好用,反正旨意这种东西,回头在床上补一补就行了。
一听说是上官昭容的旨意,被勒令封口的仵作们立刻神色轻松了许多。
隶属大理寺的仵作更是直接出列发言,毕竟和自家大理寺少卿禀告,怎么能说是泄露案情呢。
“禀告叶少卿,根据我们的多番查验,案情基本如下。”
“案件发生的时间大约是在巳时(早上9-11),最先遇害是武国公,他在花园中先是被人掐住脖子,随后扭断颈椎致死。现场无挣扎打斗的痕迹,因此推断是熟人所为......”
叶浩然听的频频点头。
古代的刑侦技术其实一直很发达,宋朝的《洗冤录》便是集大成之作,被人称为法医鼻祖。更早的现场勘察称之为‘封诊式’,意思是封锁现场,诊断死因。
在洛阳天子脚下,能吃这碗饭的都是技术人才。
“之后遇害是武世子,死因和地点都和武国公相同,应该是武国公死后,被人骗入花园中杀害。
之后凶手将武国公和武世子的尸体藏匿,并在午食中投放迷药,等到武府满门食用昏迷后,再将他们一一杀害。
凶手杀人手法干脆利落,一刀毙命,推断是军中老手所为,且不是一人。
而案情发生后,原本护卫武国公府上的一支范阳边军不知所踪,并且在府中发现一条通往崇政坊的密道。因此我们推测,是他们所为.......”
案情并不复杂,说到这里,已经很清楚明白了。但是这个案子说实话,最不重要反而就是真相。
而是怎么解释真相。
叶浩然听完问道:“听说,你们在现场发现一些关于本官的线索?”
“谈不上什么线索,只是在发现武世子尸体的手心下,写了一个潦草的‘叶’字,根据字迹推断,不太像是武世子平日的手笔......”
这时,门外刘子超急匆匆赶来,对大理寺仵作斥责。
“人在临死之前,字迹本来就会有所不同,区区仵作负责查验便是,怎么可以妄下论断。”
叶浩然转头,见到一名中年官员气喘吁吁站在门口,显然是一路跑过来,跟在他后面还有卢正伟和刑部尚书。
看他迫不及待的反驳,谁是朋友,谁是敌人,叶浩然心中已经有数。
于是叶浩然冲刘子超微微一笑,令人如沐春风。
“言之有理,本少卿也觉得,那个叶字,必然是武世子亲笔所写。是他临死之时,留下的重要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