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步一步前行,直至来到客厅沙发前坐着的老夫人面前。蔡一梅不动声色地审视着眼前少女,从她娇俏的脸庞到曼妙的身姿,从涵养气质到微笑弧度乃至发梢光泽,越看越是惊奇。
蔡一梅见过无数名门闺秀,凡是在她锐利目光下无不胆怯,唯独薛柔,她并未显现出丝毫惶恐、心虚或是教训完凌家小姐后的傲慢之情。
她什么都看不出来,唯有那份让人捉摸不定的冷静,根本不像一个十五岁的少女。
至于薛柔身边那位韩俊,蔡一梅仅瞥一眼便移开视线,心中已然下了定论:
此人乃风流浪荡的纨绔子弟。
“凌家老夫人安好。” 薛柔主动问候,笑容依旧如春风拂面,令与之对视者感到温暖舒适。
“薛小姐,你好。” 蔡一梅示意薛柔坐到自己身边,并细细观察薛柔的一举一动,流露出赞许之色:“果真是薛渠先生的孙女,既温婉又伶俐,令人羡慕不已。”
话语中透露出与薛柔祖父乃是旧交,薛柔顺势追问:“凌家老夫人可曾认识我祖父?”
“自然,你祖父与我是故交。” 蔡一梅笑得如同秋菊盛开,“在我尚且年幼,被视为温室花朵般娇养之时,你祖父已创下赫赫名声,在当时可是声名远播。”
这番话语听起来并无异常,然而韩俊的目光却是一挑,转向薛柔,众所周知,上流社会家族最看重的就是传承。薛家底蕴不足,依靠薛渠年轻时的拼搏奋斗,而凌家则是代代相传,近年来虽财力有所下滑,话语权减弱,但在许多人眼中,凌家那种传承却是薛家所无法比拟的。此刻凌老太提及这一点,分明是在暗示薛柔,凌家娶她并非高攀,相反薛柔嫁给凌家才是占了便宜。
薛柔的笑容愈发温婉,前世正是被此类谬论所惑,以至于她在凌家人面前委曲求全,最终落得凄惨下场。如今回想起来,财富和地位本身便在不断流动,她薛家祖父辛辛苦苦挣下的基业,又哪里矮人三分?
“承蒙老夫人夸赞。” 薛柔淡淡的回应着,蔡一梅则眯起了眼睛。
此女究竟是不明其中含义,还是故意装作不懂?
蔡一梅以眼神示意凌辰,后者心领神会,笑意温和:“薛小姐,不知有何饮食禁忌?此次特请了一位曾在米其林三星餐厅任职的大厨,期待能为您烹制出满意佳肴。”
薛柔报之以淡雅微笑,眸光之中略有触动,“谢过凌晨公子之言。”
“可有何钟爱之佳肴乎?”
薛柔和煦地摇了摇头,心中所念,只在于一家团圆,有此人在侧,纵有珍馐百味亦难动其食欲。凌晨却误读了薛柔的沉默,面庞之上笑容益发温润,身旁的韩俊忽尔轻咳一声。
“敢问,在下是否也能表述一二己之所好?”
“汝?”凌晨面无波澜,内心却早已对这名突如其来的男子厌恶至极,尤其对方目光中流露的嘲讽之意,“若我记得不错,似乎未曾邀请韩公子驾临寒舍。”
韩俊耸肩,语气中透出一丝遗憾,“人常说爱屋及乌,既是小雪姑娘之贵客,我以为必当受到热忱接待,然而看来凌家之诚意尚欠矣。”
凌晨脸色微沉,韩俊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既如此,那在下便告辞便是。”
速速离去罢,凌家本就不欲接待你,凌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韩公子误解了我之意,今日确非贵客登门之时,那么……”
“等等,兄长,何故要将韩公子逐出门去?”未曾料到插言之人竟是凌颖,她望向平日敬畏的祖母,声音低缓地道:“韩公子乃是薛小姐带来的宾客,我们理应礼遇相待才是。”
蔡一梅未置一词,凌晨面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不解平日对自己言听计从的胞妹为何今日突显异常之举,唯有韩俊朝凌颖投去感激的一笑。
尽管凌晨如今已深谙操控女子情感之道,相较韩俊这般情场老手仍稍逊一筹。自那次凌晨因薛柔之事掌掴凌颖那一刻起,这位恋兄之情深的少女心中已然受伤,只需他适时递去几缕怜悯目光,她便会感知到另一种慰藉,此时留下也并不奇怪。
对于凌晨而言,则感觉自身威权不断遭受挑战,对韩俊更是恨意滋生,期盼祖母能够将此人驱离。
蔡一梅瞥了眼薛柔,又看向韩俊,脸上的皱纹慢慢舒展开来。
“既然是薛丫头的朋友,留下又有何妨。”
此话如同赋予薛柔极大的荣幸,薛柔轻轻点头,却不做过多回应,韩俊则耸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告知厨子准备午宴。”凌晨挥手示意,仆人恭敬退下,他转向薛柔,朗声道:“雪儿,可否让为兄先行引导你参观府邸?”
“嗯。”薛柔随凌晨之后离去,先前剑拔弩张的气氛仿佛只是一场幻觉。韩俊作为薛柔的朋友自然亦步亦趋,紧随其后,凌颖望着韩俊的背影,疾步跟上,唯独黄玉兰似有所察,陪伴在凌家老夫人身畔。
待众人离去后,蔡一梅眼神陡然收缩,冷哼一声,先前那副慈祥和蔼的模样顷刻间变得凶狠无比。
“真是个不懂事的丫头。”
这位在外人面前以慈善面目示人的老妇人突然怒形于色,一旁小心翼翼侍奉的黄玉兰低垂首,嘴角诡异地上扬了一抹笑意。
如此看来,即便是薛柔将来嫁入凌家,恐怕也不会过得安宁,哼,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妮子,还真以为凌家是个温柔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