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终不能交给薛楠,否则当初的心机岂非枉然。薛柔看出她心思,暗自发笑。
她有时纳罕,外祖父芸老前辈磊落豪爽,何以生出赵梦这般女子,如毒蝎一般,即便薛老爷子待她亲厚,心中亦唯有利益,在适当的时机便会狠心反咬一口!
如若赵梦真挂心女儿,此刻坐下许久,早应关切她近况,而不是一直转到别的话题。看着薛柔不经意的微笑,赵梦欲继续话题,服务员此时推门而入,她遂闭口,拿过菜谱,笑容慈祥,“雪儿,想吃些什么?”
“均可。”薛柔对着服务生浅浅一笑,立在一旁的女佣羞红了脸,只觉薛小姐温柔得过分。
赵梦翻动菜谱,原本打算选些薛柔喜爱的菜品,好为下一步提出要求铺垫,谁知对女儿喜好一无所知,最后只得拣了些招牌菜便打发了侍者出去。
赵梦面露尴尬,但随即自我安慰,都怨薛渠一出生便抱走薛柔,此后三口之家共餐之时,自己并未过多留意,这怨不得他人。
至于点菜之事,薛柔并未介意,看到那张面孔便没了胃口。赵梦稍等半晌,终究按捺不住,直入主题问道:“我见报端记载,你要与姬家少公子订婚了?”
薛柔轻抿口茶,笑容淡然:“仅是媒体推测,母亲莫虑。”
“怎能不虑,姬永容貌英俊家境又优渥,你嫁入必有享不尽的福分,母亲是希望你好呢。”赵梦犹觉言语不足,又提及:“你知道翠竹那个贱婢嫁给谁了吗?”
“王元启?”薛柔微扬眉头,亲眼见着翠竹披上嫁衣的模样,不知赵梦提起翠竹的用意。
“是啊,她究竟使了何种手腕,竟能攀上王氏一门。你不尽力,将来只怕会被她踩在脚下。”
薛柔笑容略作一顿,“嫁入王门,母亲不觉得是苦命所归么?”
不必说王元启三次婚丧的寡夫身份,且年纪远大于翠竹,更不论王元启性情阴鸷,数任妻子皆非正常辞世,于常人眼中皆是避之不及。莫非赵梦真的视翠竹这场婚姻为福分降临?
赵萦不懂雪柔心中之意,兀自絮叨不绝,“王家长辈,岂非极佳归宿?即便是家中老祖宗欲对王府动心机,也要三思而后行,更何论其他平凡门第,翠竹又算得了何方神圣,能得嫁入王门,非天佑其运吗?”
少女握杯之手忽然驻停,嘴角掠过一抹嘲弄之色。
哈,原是如此。 赵萦只不过想要踩着她步步晋升,那些所谓望她安好,实则全是虚伪至极。曾经她尚以为,即便利字当头,对方心底对她的那份情意总会残留一二。可惜,空空如也。
若姬家之主非少年英俊的姬咏,无论他是盲、聋,哪怕是肢体残缺,只要是于赵萦眼中有足够高位之人,便可将女儿如货物一般交易。然此亦无妨,待将来对赵萦采取行动时,她心头便再无需愧疚分毫。
“所以,切莫让那翠竹贱人越过你的头顶。当年雨蝶就是白眼狼,她的女儿更是如此。一旦她得势,咱们岂非颜面尽失? 你必得早日入门姬家,赢得老太爷欢心,令他早将姬家基业托付予姬咏,到那时,母亲才可放心矣。”
赵萦言辞滔滔直至嗓音嘶哑,却只见对面的雪柔并无她期望中的激动,反倒是端详着杯中精致器皿,仿佛在观鉴何种稀世之物,叫赵萦怀疑自己所说的一切她究竟是否听进耳中。
“雪柔!”女儿的姿态使赵萦怒火中烧,猛拍案桌。雪柔抬起眼,唇边冷冽的笑容犹如刀锋之上的一抹幽光,瞬间让赵萦怔住。
“母亲言重至此,怕也是渴了。”雪柔举起茶杯,“饮些水吧。”
赵萦从震惊中苏醒,凝视雪柔脸上的笑容,以为刚才仅仅是幻觉。毕竟是从前温顺无比的雪柔,怎能露出这般漠然神情。听她言语,怒气却又升腾,恨不得将那茶杯碎于雪柔掌下。
“我的话,你究竟听了没有?”
“一直在聆听,只是母亲,你觉得以十五岁的我,是否有些太过年轻了呢?”
未成年,竟如此急切地将女儿贩卖于人?
赵萦闻言愕然,皱眉道:“即便不嫁也可议亲。况且翠竹仅十六,也已与王元启完婚。”
“尚幼矣,爷爷定不会同意的。”
赵萦白了一眼,忍无可忍地恨上薛渠,“那老不死懂得什么,姬家之尊,定需趁姬咏对你仍倾慕之时把握良机,稍纵即逝,届时旁人觊觎,便迟矣。”
恰好此时,侍者开始上菜,赵萦只好收口。望着满桌色泽诱人的佳肴,雪柔却食欲全无。
原还以为要留给赵萦最后一丝转机,现在看来,已无需再留……
“先用膳食,用罢,我带母亲去一个地方。”
雪柔话语轻柔,纵然赵萦满腹怨怼,也只能先夹了口饭菜。不忘提及:“今日跟我回家住吧,无需带物品,家中应有尽有,不喜欢也可新购。”
雪柔如闻未闻,安静用餐,令赵萦愤闷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