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已经很久没有挂上这么多的红绸与红灯笼了。
就连鬼差与鬼婢都纷纷系上了曼珠沙华,以示喜庆之意。
我拉过司情,为她穿戴整齐。
她一脸紧张神色、双手不断搅动着手中丝帕。
“司情,你别怕。不过就是成亲,我都结了多少次了都不带怕的。”
站在一旁的萧正烨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你自己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司情今日是最美的新娘。
我越看她的装扮越是满意的不得了,这可都是我精心为她准备的。
“司情,待会儿我与星君一起牵你出去,你可要每一步都走的稳稳当当。”
她点点头,露出娇羞的笑:“嗯。”
我又补充道:“我可是请了地府专门画通缉令的鬼差来替你们画结婚照,务必要慢慢走,他才能看得清楚。这样才能画的好。”
众人沉默了。
玩笑间,婢子来通知说外头宾客盈门,我提起裙摆应道:“吉时还未到,我先去前头迎客。”
萧正烨起身同我前去。
只听鬼婢的通报声不绝于耳——
“南海龙王白磬臣与南海长公主明歌,赠一株血珊瑚。”
我的脚步顿住了,迎面而来的便是意气风发、明媚无比的白磬臣与血气十足、面容精致的明歌。
萧正烨刚巧去厨房查看餐点,如今只留我一人面对他们。
“青儿,难得见你穿红色。”
白磬臣一句话将我给叫住了。
“里面请。”
我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
只不过他却没打算放过我。
明歌意有所指的笑了笑便自顾自往里去,留下白磬臣握住我的手腕将我带到一旁。
“南海百废待兴,我会重建礼法与刑法。待这些事尘埃落定,我会将王位传给计蒙,他会与明歌成婚,共同治理南海。”
我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人。
喉咙干涩,问不出那句为什么。
他不由分说牵起我的手,弯腰径直吻上我的手背。
“我也能为你舍弃一切。”
“只求神女再为我垂怜一次。”
兵荒马乱。
我神色慌张的抽出自己的手,落荒而逃。
怎么会这样。
白磬臣望着少女的背影,眼中透出偏执的光。他,还是那个他,从来没有变过。
吉时已到。
我与萧正烨一左一右牵着司情从高高的宫门走上长阶而来。
场面之大、观礼盛况空前绝后。
不仅地府全体出动、四海龙王与青鸾一族齐聚、就连皇天后土也携礼前来,自然也少不了符玺与绿姝的魂体。
砚云身着大红色与黑色相间新郎长袍,微微前倾自然而然的从我们手中牵过司情的手。
轻轻在她耳边低语:“司情,你终于是我的新娘。”
司情同样情动不已,红盖子下已是泪眼婆娑。
接下来便是鬼婢为他们撒下一地花瓣,进行婚礼流程。
“一拜天地。”
天帝与后土端坐上方,今日他们大驾光临,也为这桩喜事添了妆。
“真是多少年没这么热闹了。” 天帝感叹道。
后土轻轻抿一口茶:“只要你不乱点鸳鸯谱,想结就结,不想结便可不结。”
天帝呛了一口水,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忍了忍了。
“二拜高堂。”
句芒古神和砚云的父母完全是两个表情。
他压根不想来,只要想到女儿真的嫁给这个小凤凰了,就觉得胸闷无比。
再见那俩老青鸾眉开眼笑的样子,他们竟是本神的亲家?令人窒息。
“父神,请喝茶。”
望着眼前的司情和不远处的天帝,句芒还是苦着脸、勉为其难的喝了这口有史以来最憋屈的茶。
“夫妻对拜。”
……
那日众人都喝多了,毕竟三界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深夜自罗酆六天纣绝阴天宫离去的客人络绎不绝,我立在门口强打着精神招呼。
一转眼见萧正烨正立在我的身侧,我眯起眼有些睡眼朦胧。
“你怎么还在这?”
他扬起手中的衣服,披在我的肩上搂住我。
“夜深了。”
不久后便一同转身离去。
夜幕下,在门口即将上车的白磬臣眼见这一幕,心渐渐沉了下去。
“磬臣,走吧。待你日后常驻地府,总有机会夺得美人心。”明歌在车中幽幽出声。
他眸色一暗,决绝的抬腿上了大车。
另一边,不远处的转轮王扶着殷司霁的手正要上轿。
后者不解道:“师父,今日是什么日子?怎的这么热闹?他们是谁?这神女好大的来头。”
转轮王摸了摸殷司霁的头顶,没有回答。
孩子们,你们替老夫受过……已经都记不得这所有的一切了。
老夫会看着你们,将原先属于你们的东西全都拿回来。
他望着手中的谢礼,一共四份——老弟弟从来没有忘记他们。
“走吧,老夫如今可熬不得夜。”
老夫还要端着这个神职好久,等你们全部回来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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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过后,一切恢复往日秩序。
五年,光阴似箭。
司情与砚云添了一对可爱的女儿。
白磬臣人未到,情书和礼物每日不断。我从未打开,但他依旧每日都遣人送来,库房都快要堆不下了。
萧正烨与我提了数次举办婚礼,我都含糊其辞。
毕竟我已经结了这么多次,况且每次的结局都并不理想,这使得我对婚礼有着天然的阴影。
这一日照旧翻阅着生死簿,我诧异的发现符玺的日子就快要到了。
符玺已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绿姝在一旁默默为他打点一切。房中难得没有一丝病重的气味。
还好当日绿姝没有与他们一道走,否则自己可真是孤零零的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绿姝,我想喝杯茶。”
屋子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儿,他眯起了眼睛瞧着窗外的雪,如今已经入冬,为了让他保暖,已经好久没有开过窗子了。
那日去地府参加喜事,卞城王悄悄对着他比了个“五”的手势,他就知晓,自己恐怕也就五年寿命了。
凡人寿辰,在神只面前犹如蜉蝣。
时至今日,刚好五年整。
回想自己这一世,犹如镜中看月。以为是真,可这真是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