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样静静地盯着她，没有言语，但是又好像什么都已经说了。
他不同意。
树影摇曳，月色依然，只是他望向她的眼神，执着得令人心尖一颤。连江月不懂，这样一个人，甘愿跟着她，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又或者说，自己身上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
她真是想不通。
“我也有自己要办的事情，”卫如衡冷声道，“我跟着你，是担心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防患于未然罢了。”
这理由半真半假，她肯定会信的。
终于还是过了好久，连江月叹了一口气，算了，他跟着就跟着，反正自己也没有什么要干的事情。不过是一路走，一路摆，以前整日坐在在办公室里，现在趁着这个机会看看大好河山，也还不错。
“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明天咱们就接着赶路，你有想好接下来去哪里吗？”卫如衡突然发问。
“其实我也不知道，现在估计你那群师兄弟们还在追杀我，我没有必须要去的地方，只能尽量避开他们。”连江月说的是实话，人界也有很多宗门派下来的修士，现在宗门里出了个魔女，只怕天下皆知。
“你若是信得过我，不如就跟着我。而且我现在身上有伤，必要的时候你还能挟持我，威胁他们放过自己。”
这漫不经心的话属实让连江月心头一梗，她咂么咂么嘴，只是摸了摸鼻头，什么都没说。
“我走之前，慕容京拜托我一件事，他想让我去定京帮他调查一样东西。”卫如衡回想起慕容京时常系在腰间的玉佩，那样的玉，那样的纹路，他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心上涌起一阵厌烦。
他原本以为对于那个女人的事情，他不屑也不愿去过问一丝一毫，可是在看到那块熟悉的玉佩，还是难以控制地询问来历。
“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然愿意帮他做事？”连江月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没什么，他只给了我一点银两。”
“我先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吧！”他细心提醒道，转身回了屋里。连江月原本还想再问他一点事情，但是看他心里装着事情，只好闭上嘴不再言语。
盯着他挺拔的背影，连江月忍不住想，你也不是见钱眼开的人啊？
是夜，卫如衡躺在农家的木板床上，难以入睡。
辗转反侧之间，都是慕容京腰间与佩的模样，倒不是那个玉佩有多么珍贵，只是他记忆里早已经模糊的母亲也有一块。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还没被送上山以前，也是世家大族的一呼百应的小少爷，从小天资聪慧，身份尊贵。若说人生真的有什么遗憾的话，或许只是那个女人的存在了。
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她是温柔的，总是笑盈盈地唤他阿衡，好像自己就是她最珍贵的宝物。可是直到她妄图逃出府邸，却被抓起来囚禁后，他偷偷跑去看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也不过是她可以利用的工具罢了。
回忆只能用来回忆，当你试图设身处地站在其中，却发现自己没有资格去怪任何人。
他只是不懂，如果她真的不贪慕权势，又为何委身于这世家高院，享受着锦衣玉食，侍奉优待，却又耐不住寂寞，和他人有了私情。
他如今还记得那日撞破她与那位画师，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里再也没有往日的温柔，只有无穷无尽的漠然，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渊，日日夜夜啃食他的心。
后来月真阁老下山云游，在府中宴会一眼相中他，说此子是个练剑的好苗子，应当脱去凡俗，匡扶天道。
他入了宗门，后来又被一剑真人挑去，拜在他座下。
他也以为此生自己注定与尘缘了结，直到他遇见了连江月，她是魔女，是被宗门所不容的魔女，那为何自己在那一战里能听到魔物的心声，为何过早地窥见了她的不同寻常，又为何见到了她的与人为善，她的侠肝义胆？
又为何，他总是不自觉地看向她？
是天意吗？
他侧过身，看着屋子另一边睡得正香的一人一妖，身为女子，她似乎有些不修边幅，至少在他的印象里，灰头土脸的时候总是多于衣冠整洁，黑夜里她嘴角处有点点闪光，他控制不住地扬了扬嘴角。
他闭上眼准备休息，耳朵却敏感地听到重物落地的钝感，有人翻墙！
他听力向来极佳，应该不会听错。可是听到后却又没了动静，他坐起身，可能是谁家猫儿翻墙的声音，心里逐渐放松了警惕。
隔壁屋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是李嫂！
随后是一声瓷器破碎的声音，他立刻翻身下床，往隔壁屋子里走去。
窗子外面静得吓人，村庄藏匿在黑暗里，像是等待召唤的野兽，是不是有狗吠声响起，在夜色里传来，带着秋日的冷意，卫如衡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屋内的场景属实让他浑身发麻，李嫂还穿着里衣，手上举着半截碎掉的瓷瓶，带着鲜红的血迹，床下还躺着一个男子，血迹流了一摊，触目惊心。
连江月听到动静以后也赶了过来，“怎么回事？”
看到屋里的场景后，连忙捂住了身后蛛蛛的眼睛，看到李嫂衣衫不整，眼里泪光闪闪，她连忙让卫如衡把那男子拉出去，不要在此处停留。
李嫂情绪还是不太稳定，肩膀抖得厉害，连江月一边上前一边轻声安慰：“没事了，春华姐。咱们把这东西先放下哈。”
许是她的温声细语起了作用，李春花把手上的半截瓷瓶一扔，就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