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他这话。
纪青梧呼吸急促了几分,胸口起伏不定。
她寝衣的料子擦过他的鼻尖。
四目相接,她先移开了眼,垂下眼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只因他这侵略感十足的神色,与直接剥光她的衣服相比,也没好多少。
武肃帝径直把她抱到里间。
用另一只手撩开了薄薄的床帐,动作轻缓地把她放在床上。
纪青梧仰面躺下,青丝铺散在床上,皮肤白透,眼眸中闪着微光的软绵模样。
就在她以为他会做什么之时,武肃帝的视线移到了床榻里侧。
纪青梧跟着转过头,忍不住弯了弯唇,小丫头圆滚滚的小胳膊和小腿露在外边,但肚皮上盖着一条水红色的长巾。
小脸此刻带着一丝甜笑,不知在做什么美梦。
气氛一下子变得柔和了起来。
武肃帝的视线落到小丫头的枕边,长眉一扬。
纪青梧也注意到了那处有何物,瞬间就转头回来。
啾啾睡前有个仪式,必须要摸摸从小戴到大的玉佩,有时候还会撅着小屁股,和那条锦鲤佩亲密地说会儿话。
“证据”就明晃晃地递到了皇帝眼前。
纪青梧的老底,就在不经意间掉了个干净。
武肃帝别有深意地觑她一眼,而后用手指拨动着腰间的五色缕,和啾啾一模一样的玉佩,在她眼前不停荡悠。
纪青梧抓过一旁的缎面被子,拖盖到头上,她实在不想面对这个难堪的场面。
武肃帝大手一挥,就扯开被子扔到一边。
他用指腹描摹她的脸,低声道:“把自己藏起来,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纪青梧打定主意,不想和他有视线交流,她以手掩面。
他抓起她的手,将她柔弱无骨的手包在掌心之中。
她又紧紧地阖上眼。
武肃帝好笑地看着她闭起眼睛,柳骨赧颜的耍赖模样。
这时,外边忽然传来几声公鸡打鸣。
纪青梧心中划过不解,梧桐苑乃至纪府都并未养鸡,怎会出现鸡叫的声音。
这声音令武肃帝的眉头皱了皱。
“记得,你还欠朕一个答案,耐心总有耗完的一天。”
她还在想为何会有这种怪声。
他揉弄着她的唇,提醒她:“听到了吗?”
见纪青梧柔顺地点头后,他才直起身,但还站在床前,又盯了她一会儿后,从袖口中取出一个玉环,放进她的枕侧。
他的声音似乎轻了很多,语速也有些快。
“朕今夜在路上随手买的,看着成色尚可,就送与你。”
这次还没等她回话,门外的鸡鸣声更大了,像是在催促什么。
武肃帝转身大步离开。
等那道挺拔英武的身影消失,纪青梧拥着锦被坐起身来,手指拿过枕头边上的青玉环。
心中怦然一震。
这玉环是用青玉打造,没有任何雕刻和纹样,但仅从光泽上就可以看出这块玉价值不菲。
绝不是路边摊上随便买来的。
玉环,玉还。
寓意就是——以环反绝,召回疏离,重启旧好。
武肃帝深夜前来,不是为了罚她,也不是作弄她。
他此番纡尊降贵,目的是为了......
求和。
昭昭君心,其玉可表一二。
今晚在茶楼雅间,他勃然大怒的模样惊吓到了她,这只玉环是无声的致歉。
纪青梧握紧了手心的青玉,它还带着武肃帝怀中的融融体温。
外边的天色,已不是沉黑,开始变得灰蒙蒙了。
段鸣风已经在纪府大门口等候多时,武肃帝出门后,他驾着马车,一路飞驶到凤凰宫。
武肃帝换了身冕服就去上朝。
虽一夜未睡,皇帝精神却不错,表情松快,早朝的众臣也跟着轻松不少。
按例听了几个大臣的上奏后,他沉声问道:“众卿还有何事?”
众人安静地垂首。
李渝宗扬了扬拂尘,高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忽然,一个御史冲了出来,有几人还想拦他。
但他跑的又快又急,直接扑倒在金銮殿的砖石上,大声喊道:“微臣愿以死相谏!”
能令御史抱着死谏的意志,必然是大事,满朝哗然。
武肃帝波澜不惊地道:“说。”
汪敏达叩首后,悲痛地道:“前御史大人严宗让,几日前被歹人残忍杀害,但这案子没人敢接,微臣求皇上找出背后行凶之人。”
严宗让前阵子被皇帝贬到了荒山,他是罪臣,本不该在早朝上提及此事,但汪敏达实在不忍心昔日同僚枉死。
武肃帝沉默着未说话。
朝中已经分成了两派,一派是支持彻查此案,多半是都察院和大理寺的清流,另一派则是以永王为首的官员,极力反对。
他们声张的就是严宗让是带罪之身,这案子比普通命案还不如,请皇城司下属的分部去查就可,不值得动用三司之力去查。
武肃帝拢了拢袍袖,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在朝堂之上辩论。
气氛正热烈时,他开口道:“黎爱卿以为何如?”
众臣噤声。
黎承训已经被分到都察院任职,他一身绯红官服出列。
行礼后道:“微臣以为严宗让身死是小事,但不能因这事使朝廷蒙羞,现民间街巷已有所流言。”
“是何流言?”
黎承训犹豫地道:“流言之所以是流言,是没有事实依据的,微臣恐污了圣上尊耳。”
武肃帝眸中闪过厉色:“在传是朕派人杀了他。”
听到被皇上一下子就猜中,黎承训跪地下拜,“请陛下息怒,都是不实谣言。”
高坐在龙椅之上的武肃帝,将各臣子的表情收于眼底。
沉声道:“你可愿接下此案?”
黎承训心中一震,他初到都察院,正缺一个大案来让他立足扬名。
他坚定道:“微臣定不辱使命。”
散朝后。
大内总管李渝宗,小跑着去传陆倦和尉迟连平到勤政殿。
两人在殿中立着,对视一眼。
尉迟连平道:“严宗让那老顽固虽然可恨,但他也是不可多得的清官,被贬没多久就被仇杀了,谁胆子这么大。”
陆倦看着眼前的盘龙柱,猜测道:“这案子背后必然有蹊跷,想来皇上召我们来也是为了此事。”
二人等了一会儿,武肃帝进到大殿中。
他特地换了一身月白带着龙云纹的常服,正好相配腰间坠着的玉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