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青梧坐在铜镜前,神态悠然,随便兰芝如何摆弄,大方地给了她主导权。
兰芝的脑袋一下子就不昏沉了。
她从教坊专门跟着负责梳妆的教习学过一阵儿,她一直苦于没有施展才华的机会。
这时,纪青梧拄着下巴,轻声唤道:“兰芝。”
兰芝顿时紧张起来,手握着木梳道:“五小姐,你说过要让奴婢自由发挥的。”
纪青梧对她笑笑:“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妆要浓艳一些。”
兰芝放下心来,可又生了疑惑,平日里,五小姐就不爱施妆弄粉,今天这么反常。
但好不容易有这么个随她装扮的机会,兰芝欢快地应道:“大夫人送来的这些首饰,确实需要妆容与之艳丽相配,才好看。”
“最好打扮成妖艳又狐媚的女子。”纪青梧偏头问道:“能做到吗?”
“当然可以。”兰芝毫不犹豫,一点不觉得有挑战,眼中还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五小姐,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您这底子,无论什么装扮都适合。”
纪青梧百无聊赖地坐在妆匣前,就像一个被摆弄的人偶,配合着婢女的所有要求。
足足两个时辰,才把妆容完成。
兰芝拿起乔氏送过来的头面,挑了一只鎏金掐丝点翠转珠凤凰步摇为她插上。
又加了一条镶金珠碧色的眉心坠,配着红珊瑚滴珠嵌赤金流苏耳铛。
纪青梧轻轻晃了晃头,叮叮当当,发出脆响。
这插了满头的珠翠,比之前乔氏给她装扮的还要夸张。
妖不妖艳,她尚且不知。
但她知道的是,脖子的承重已经到达了极限。
兰芝又忙前忙后地服侍她,为她换上那身海棠红束腰压金丝瑶光锻长裙。
等她穿好后,长裙如流水般滑落在身侧。
兰芝激动得顾不上礼数,直接拉着纪青梧,到屏风附近的长条铜镜面前站定。
全身映入眼帘,纪青梧看着面前陌生的女子,她眨了眨眼,美目跟着流盼,带着勾魂摄魄之态。
她想要抬手摸摸脸颊,却立刻被兰芝凶巴巴拦下。
“别动,妆会花掉!”
纪青梧只能放下手,用目光打量身上的这套裙子。
她从未穿过如此鲜亮的颜色,裹胸宽袖,明艳又妖娆。
只是,她吸了口气,有些犹豫道:“兰芝,这个束腰是不是太紧了?”
“五小姐,你转身。”
闻言,纪青梧轻飘飘转了半个圈。
收束腰身的玉带挂着银流苏,她的身子稍稍一动,流苏就跟着摆动,将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那婀娜的腰身上去。
兰芝笑得像个痴儿,对自己的技艺深感骄傲。
“不紧不紧,正好,好极了。”
纪青梧被婢女的反应逗笑,看来她的计划应会顺利达成。
*
正午的阳光热烈而耀眼。
街道两旁的行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一辆豪华装饰的马车缓缓停靠在众人眼前,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隔着几步远,街上路过的人还能闻到这辆马车中飘散出来的诱人香气。
“也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小姐出门,这么大的阵仗。”一个好奇的声音传来。
“这马车看着熟悉,好像是城南纪家的?”另一人附和道。
“也不知道是纪家的四姑娘,还是那个五姑娘?我听说,那四姑娘可是美艳动人,曾与宫里的卫妃齐名,被称为临安双姝,都是姐妹,五姑娘也不会差的。”
他们议论时,马车上就下来一个女子,她穿着秋香绿的锦衣,气质尚可,是小家碧玉之感,但远远没有达到美人的程度。
那人失望道:“这是五姑娘?也不过如此,我看还不如那个街角卖胡饼的玉娘。”
另一位调侃道:“你家的婆娘都被你气得抱着孩子回了娘家,你这几天还去玉娘那吃饼,不怕她再不跟你过日子?”
那男人道:“玉娘长得实在太美,就算是纪家的小姐都比不上。”
兰芝先下马车,摆好了车凳。
她恭敬地站在车厢边上,恭敬地道:“五小姐。”
只见一只纤纤玉手掀开帘布,半截皓碗先露了出来,围观的人群的声音瞬时消了下去。
轻纱很快就将白皙手腕遮住,马车内的女子动作轻缓地走下马车,每一步都像是曳地生出妖冶的莲。
阵阵惊叹声在热闹喧哗的街上,都显得格外明显。
纪青梧扶住兰芝的胳膊,接受着众人的打量,一颦一笑,都令人心神为之一荡。
适才说她比不得玉娘的人,早已经神情呆滞,等她离开后,被身旁的人笑话半天。
纪青梧高调地在街上走了一个来回。
街上的店面,凡是有卖女子用品的,都被她和兰芝光顾过。
她什么东西都没有买,可铺子老板见她都是热情相迎。
因为,但凡她进了那间店铺,总会有不少打着其他心思的人,进到店来,意图与她搭讪,其中不乏有钱的公子哥。
纪青梧从街边的脂粉铺子走出后,还被店主硬塞了一盒玫瑰花汁做的口脂。
兰芝道:“五小姐,那老板也不认识你,为何会主动送你东西?”
纪青梧眸光闪动,道:“他赠我这一盒,后边进来的客人,他就可以说是我用过的,这款口脂就会更好卖。”
“五小姐,那你为何要收,我们纪府也不差这一盒口脂的银钱。”
纪青梧道:“兰芝,你是不是觉着我贪图了这小便宜,会得了不庄重的名声。”
兰芝觉得她此举不妥,但没敢说得这么直白。
她呐呐道:“五小姐,你都知道,为何还要这么做?”
兰芝说着说着,她便领悟到了什么:“小姐今日打扮专门打扮成这样,也是为了......”
纪青梧伸出食指,嘘了一声。
点头笑着说道:“我正是为了这不庄重。”
“明日我们还要去个地方。”
*
城北卫府。
卫老夫人坐在堂上,面容瘦削,满头银发,但发髻盘得极为规整,饰以几朵精致的金色花簪,流露出一种高贵气质。
早上,媳妇们和孙辈们陆续前来请安,满屋的人刚散,这屋中才安静了些一会儿。
空气中弥漫着恬淡的香料气味,卫老夫人正在闭眼休息。
门口的嬷嬷轻步上前,在她耳边低声道:“老太太,将军回来了。”
卫老夫人睁开眼,夹杂着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