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他的纠结,楚绛唇角微勾。他虽习惯了寅时早朝,但不代表他不知道那个时间,对许多人来说是一种折磨。
自己那般辛苦,他们又怎么能轻松呢?
吃了早饭楚翎被弄月重新送回王府,第二日一早寅时未到他便被钱儿从被窝里拽醒。
“爷,弄月公公在前厅等您。”
楚翎正式上朝,钱儿等这些忠心的奴仆是最高兴的。老皇帝在世时他们就在日日盼着自家王爷能上朝,可惜的是等到老皇帝躺进了棺材,自家王爷还是整日游手好闲。
所以上朝这等大事,昨日楚翎吩咐过后,半个王府都在等着今日。
提前整理出来的马车,软枕、点心、茶水一应俱全,就怕他们爷半路撂挑子。
上朝啊,那可是上朝,那意味着自家爷终于开始接近权利中心,虽然现在也挺有权利的,但是那不一样。
就是弄月公公会出现让他们挺意外,两兄弟貌合神离又不是秘闻。
“陛下遣奴才来叮嘱王爷上朝。”
什么叮嘱,就是催促,是监视。
王府的马车已经停在府外,通体乌黑,全部由紫檀打造,烛光照耀还泛着一丝丝红。
车厢盖子上方竖着一尊黄铜铸造的葫芦,从四角延伸包裹住盖子边缘。
盖檐下方坠着黑色丝绸,绣了暗纹,金丝溜边。一粒粒拇指大的黄铜珠子像是雨滴一样坠着,四个角吊着铜铃,铜铃下是黑色流苏,一晃铜铃便跟着响。
这是提醒其他人用的,贵人出行紧急避让,莫要冲撞。
楚翎前两日出行的小马车就没有这些东西,除了规制要小许多,用料更是不及。
珍珠虽贵,但到底只是珍宝。黄铜是铸造铜钱的主要原料,除了皇室敢用,其他人可没人敢明晃晃的装饰车辆。
“王爷,请”
弄月笑眯眯的站在马车边上,他不会上楚翎的马车,他出宫自有宫内的马车出行。盯着楚翎上车,他还要回宫呢。
“有劳弄月公公”
他扶着弄月的手登上马车,钱儿为他掀开帘子,马蹄在原地瞪了瞪,只等主人下令便开始行动。
整座马车堪比一座小型厢房,拉车的马,都是精选的汗血宝马,四肢强健有力,皮毛顺滑。共四匹,六匹只有皇帝才能用。
里面嬷嬷她们昨日准备的东西已经摆好,侧窗挂着帘子,无论他在里面做些什么,外面都无法窥探。
“走吧!”
“是”
马车从门前离开,弄月的马车紧跟在后面。等到了岔路口两人分开,他从南直门上朝,弄月则从西侧门进宫。
叮铃————
马车从路口驶来,知晓他身份的官员赶忙让到一旁,路面顿时被空了出来。为表清廉,马车出行的官员是少数,大部分都是走着上朝,还有一部分则是一顶小轿。
像这样招摇的,普天之下也就一个。
“他怎么来了?”
“谁知道呢。”
崔浩也是走路上朝的官员之一,马车在宫门外停下,一身紫色朝服的楚翎从车上下来。
他快走两步,追上已经过了宫门的楚翎。
“王爷今日怎么有兴上朝?”
楚翎瞥了他一眼,崔浩目光定定,明明已经有了猜测,还要试探一番。既然他想打哑谜,那他就陪他打哑谜呗。
“崔大人,你猜。”
崔浩:.....
崔浩不难认,诸多上朝的官员里,垂头丧气的只有这一位,想想谁最近最不如意,身份不问便知。
楚翎往里走,崔浩站在原地愣了一会,笑了笑又赶紧追上去。
是他着相了,楚翎再不务正业,那也是宫里出来的王爷。皇室可以是草包,但是不会出傻子。他跟人绕圈圈,人家当然不会跟他说真话。
“王爷可是为了科举舞弊一事?”
除了这事,他想不到一个闲散识趣的王爷为什么会突然上朝。总不能是突然垂涎起皇位来,那现在才开始有些迟了。
“你猜”
崔浩了然,那便是了。
此事由王爷去查,确实比其他人稳妥。当然,稳妥的同时也不是没有弊端,万一楚翎顺势拿捏也不是没有可能。
偷鸡不成蚀把米这种事,老祖宗的教训。
他必须盯紧!
楚翎尚不知自己背后多了双眼睛,来到大殿径直去了自己的位置,这里是曾经恭亲王的位置,如今那位皇叔已经去了封地,现在这个位置便只有他一个人。
朝中大臣在他身后低声交谈,楚翎远远站着,他谁也不认识,也不打算跟谁走近。他又没打算篡位,何必去自找麻烦。
不一会,弄月的声音在一侧偏殿响起,楚绛随即迈入大殿。
与昨日一样,黑色中衣,领口与裙摆金丝绣线绣着龙纹,腰间一条皮革镶玉的腰带。外面是宽袖大衣,宽度到脚踝,同样绣着龙纹。
这大衣与日常大衣不同,日常大衣袖口较窄,大约一尺宽。如此浓重的朝服,楚绛若是身高矮一些,只怕会变成一根裹着叶子的矮冬瓜。
幸好他不矮,宽袖长袍与他正合适。不光不矮,反倒是衬得他身形更加挺拔,增添更多威严之气。
“有事奏,无事退”
弄月高声唱完,楚绛透过珠帘间隙,肆无忌惮扫着下首的楚翎。昨日他试过了,他的身体对谁都没反应,只有想到楚翎才会热情难消。
也就仗着楚翎看不到他的脸,否则只怕自己这个弟弟要被他吓死。
“陛下,臣...”
崔浩再次出列,他话还没说完,楚绛挥了挥手:“此事孤已有决断,由逸王殿下彻查。”
虽早有预料,群臣还是短暂的窃窃私语。
逸王上朝,看来是受了皇帝的令,兄弟二人,这是要冰释前嫌?
各人心思迥异,站在百官之首的两位丞相,双手交叉,没有参与这场议论。
“是,臣定当全力配合逸王殿下”。崔浩收起朝笏,重新站回自己的位置。
在他后面站着的就是盛知礼,他像是专门要跟崔浩唱反调一样。
“陛下,臣以为不妥。”
有人跳出来反对早在意料之内,只是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的居然是嫌疑人之一的盛知礼。这人算是他的心腹,不然也不会坐到翰林院院首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