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文会的重头戏，除了考验才学还要灵活引用，若引用不得当不光赢回来彩头，反而引人嘲笑。
那提议的也是个妙人，看着不像本地学子，像是外地过来的。剑眉星目，气质卓然十分醒目。
“诗词歌赋于我等向往朝廷的学子只是锦上添花，并无多大用处，不若直接开始辩论，诸位觉得如何？”
既然已经有人站出来，不管好不好也没人说不好。
“好！”
“好！！”
那人的目光不经意间往楚翎他们这个方向瞥了一眼，手里捧着的那尊红色琉璃珊瑚被高高举起。
“以此为彩头，咱们此次辩论的题目，若诸位寒窗十年，恰逢会试徇私舞弊，吾等该如何做？”
怎么做？自然是检举揭发啊，这样的事情别说他们不能忍，朝廷也不会不管。
不过，既然为辩论，那肯定就没这么简单。
不少嗅觉灵敏之人已经猜到，悄悄从门口退出茶楼。还有一部分则是留下看热闹，更加懵懂一些的则是当场提问。
“什么意思？”
为首男子勾唇一笑：“若参与舞弊之人，与当今天子有关，诸位该如何做？”
依然检举揭发？那肯定会让天子记得他，好坏不知。
再有一点，会试本就是为天子挑选能臣，好与不好全看天子口味，算作弊吗？
于是观点很快产生分歧，有觉得天子作弊不算作弊的，又有觉得天子不该凭自己喜好择人的。
比起寒门学子，当然是各家王公贵子最能接触到天子。若只凭喜好，岂不是没他们什么事？
楼下很快吵成了一团，不同意见的学子迅速分成了好几拨。
“去查查那人底细。”
弄月低头答应。
其实不用查他们也能猜到此人底细，这个档口能拿此事做文章的也就一个人。
“他倒是会挑时间”
楚绛冷笑一声，再晚几天朝廷就会先一步做出反应，届时再煽风点火效果就要大打折扣。
楚翎没想到刚接手了烫手山芋，立刻就要火烧眉毛，这真的是西边不亮东边亮，先管哪个都不对。
“既然他已经忍不住了，这事咱们倒是可以先放一放。”
楚翎眉梢一挑，这是跟自己想到了一处。
也是，有恭亲王帮忙跑腿，传播速度定然比他孤军作战要快，既然这样，不如让他帮一把。
两人没什么兴趣继续在茶楼待下去，从楼上下去，楼下众人依然争得面红耳赤。
见到他俩，为首的男子，特意加大声量，将他们喊住：“二位，不参与辩论吗？”
他不认识楚绛，眼睛死死盯住楚翎。
这里面也有不少人是认识楚翎的，目光同样朝他看来。
啧，还以为楚绛才是那个被盯上的人，搞了半天是冲着自己来的。
“我为何要参与？”
楚翎表情冷漠，视线犹如利剑看向对方。男子身形明显颤抖了一下，到底是皇族，他其实也在害怕。
楚翎毕竟不是皇帝，这样直接挑衅他，凭借他的名声，就算现在捏死他，天下人也只当他是活该。
“你是外地学子？不认识本王？”
“你不认识本王，他们可认识。”
“若要本王来说，无论是谁，徇私舞弊都当革职查办，皇帝也不能幸免。”
这话像逸王会说的，就算他们再自持学问，楚翎是个草包，这句话也说到了一些人心里。
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凭喜好作弊。
男子不知道是不是非常满意楚翎说的，亦或是真的被他的身份吓住，咬了咬牙没再继续问。
不过，他不纠缠了，不代表楚翎就会就此打住。
他看此人不顺眼，故而也没想给他留面子，嗤笑一声道：“与其关心陛下是不是会徇私，不如想想怎么过了乡试先。”
乡试过后才是举人，只有举人才有机会参加会试。
春闱刚过，他不信落榜的举子会有闲心来参加这名不见经传的文会。要参加，会考之前不能参加？
明显别有用心。
两人甩袖而去，被他不轻不重的刺了一句，有些还没考上举子的考生没脸再继续待下去。
对啊，乡试都没过，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这人也是，好好的辩论题不出，出这种敏感问题。
有人离开，自然也有人留下，毕竟男子手里的琉璃珊瑚，确实十分值钱。
楼上包厢里的宁、袁二人坐着没动，他们隔壁的唐简则是给窗户打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确定楚翎离开才重新打开窗户。
他们是为了热闹而来，看的就是个热闹。
离开茶楼两人直接去了附近的酒楼，从酒楼出来楚绛已经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致。
“去郊外我的别院吧。”
楚翎诧异，“你还有别院？”皇帝的别院不是避暑山庄吗？怎么楚绛还有自己的别院？
说起别院，好像确实快到避暑的季节。当皇帝每年也有休假的时候，这个休假就是夏季避暑时节。
得用的大臣，后宫得宠的妃子都可以跟着去。
当然楚绛依然要处理政务，不过相比起在朝，自然要清闲许多。
“你不会是？”
楚绛挑眉，随即轻笑出声。他也不知道该说楚翎是聪明，还是真的跟他心有灵犀，自己什么都还没说，只凭一点随心而泄露的端倪就猜到了什么。
“去吗？别院有马场，还有温泉，可比这些地方好玩得多。”
楚翎啧了一声，“你当真是会享受。”王府其实也有马场，不过王府没有温泉。
温泉这个东西是天然的，王府那条路上全是府邸，能有个地下水出口就不得了了。
楚绛所说的别院是他的私人别院，没有登记在册那种，院子明面上的主人叫宋元，是皇城司一个不起眼的小侍卫。
没人知道，那个小侍卫是弄月的干儿子，更没人知道，干儿子不光是干儿子，还是亲儿子。当初为了掩盖这个亲儿子的身份，他同时还收了不少干儿子。
弄月被恭亲王送到虞氏身边时已经快二十岁，早就娶过妻。
因他武林人的身份，招惹了一些仇家，妻子因此失踪。寻了一年最后才找到尸骨，他手刃仇人被江湖人追杀，这才投靠恭亲王成为内监。
谁能想到，他妻子在那一年内其实生了个儿子，油尽灯枯只能交给一户人家帮忙收养，最后这户人家搬到京都，这才叫楚绛的人偶然发现。
弄月这个人，你说他重恩情，他能无视恭亲王曾经的援手直接倒戈。
你要说他不重恩情，面对楚绛这个从未帮过他，只是替他找到儿子的人又忠心耿耿。
“所以恭亲王手下那些杀手是怎么回事？”
他带回去那四个人到如今还关在王府的私牢里，他试探了几次什么也没试探出来。
那些人只听令行事，不辨善恶，对于恭亲王，逸王，甚至于皇帝都不甚了解，更不知道代表什么。
弄月知道楚翎这是在问他，他曾经是江湖人，那些人也来自江湖，楚翎怀疑也能理解。
不过，他还真没那么大的能耐，弄月笑眯眯道：
“王爷折煞奴才，那些人可不是恭亲王培养的手下。”
“那些是岁祥楼从小培养的杀手，只有找到买主才会从地下放出来。”
意思是那些人都是恭亲王买的，岁祥楼只培养杀手，买主将人买过去是做杀手，还是做看家护卫，他们一概不管。
楚翎若想直接从他们嘴里撬出恭亲王基本没可能，至于能不能从岁祥楼那里挖到交易凭证，这事也难说。
岁祥楼这样的组织，无论是在哪个古代背景都存在，楚翎不想去招惹，太过危险，那杀手这条路基本就断了。
也没关系，反正现在鱼儿已经准备咬钩，能不能挖到也无所谓。
四人是步行出城，刚出城门还未走远，金安和康安的声音就在他们屁股后面响起来。
“爷！！”
“爷，出事了！！”
钱儿耳朵激灵，看了一眼楚翎，“爷，他们说出事了。”
楚翎点头，“我听到了。”他将头转向楚绛，楚绛面无表情，咬了咬唇瓣缓缓吐出一口气：“看我做什么？既然有事那就先处理事情。”
这下别院自然去不成了，他现在是越来越讨厌楚翎被其他事情牵绊，磨了磨后槽牙，想着如何将楚翎尽早踢出去。
那边楚翎还不知道他的心思，听了金安康安的大致描述。
楚翎刚刚才从弄月那里弄清来历的杀手死在了私牢里，需要楚翎回去查看死因，现在私牢已经被围起来了，谁也不让靠近。
“马给我，你们走着回去。”
金安康安互相对视一眼，撅了噘嘴被楚翎一把掀了下去，长腿一跨翻身上马。一手拉着缰绳，一手伸向楚绛：“上来。”
把楚绛留在这里他不乐意，若是两个人慢慢走那叫情趣，丢下对方一个人慢慢走，那叫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