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经是初夏,日头也渐渐地毒辣了起来。
幸好国公府中树栽得不少,还有缠绕着紫藤花的林荫小道。
出了逸竹轩,蜿蜒的石子路两旁种满了竹子,带着淡淡竹香的小道亦十分清凉雅致。
陆舒容随意走着,一边打量着逸竹轩周围,心中却仍是想着纳妾的事。
这日子是定了,可将叶芷芙和陆舒颜安置在哪里却是问题。
按着裴府的规矩,只有平妻能与夫君和主母住在同一院落中,其他的,无论是侧室或妾室,皆安置在其他地方。
只是因为叶芷芙的身份,不好安置的太远,既然如此,陆舒颜自然也不能放得太远。
幸好,这国公府够大,逸竹轩附近也不缺精致小院儿,只是两个院子的大小、规格仍有区别,不可能做到完全一样。
坐在紫藤道的石凳上,陆舒容顺手摘了一串紫藤花别在身前的盘扣上。
罢了,谁让婆母偏着叶芷芙呢,还是将好一些的小院儿给叶芷芙好了。
麻烦事又解决了一件,陆舒容远远的看着秦氏带着婢女很是得意的走上前来。
“少夫人。”
陆舒容抬了抬手,“你怀着身子,不必行礼。”
刚一抬眼,恰好与秦红螺的目光对上,像是故意等着一般。
按理来说,作为妾室是不能与主母对视的,需得低眉敛眼,可在秦红螺这儿,这些规矩等同于无物。
“秦姑娘未免太……”瑾儿看不过去,正欲上前训斥,却被陆舒容拦住。
“秦氏刚进府不久,许多规矩想必要重新适应。”陆舒容淡淡瞥了眼秦红螺,但终究不想与一个孕妇为难,“如今天气渐热,你又怀着孩子,还是要防着暑气才是。”
秦红螺看了陆舒容一眼,只道:“妾身自小跟这府里的人都熟络,是断然做不出偏方妾室那般低眉敛眼的模样。”
又扫了眼一脸不忿的瑾儿,笑道:“今日老夫人特地叫我前去用膳,又说起以前在府里的日子,还让我给她讲了在军营的事。少夫人安于宅院,自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宽广,淮之的志向有多高远。”
瑾儿听着,怒咬着牙,可没有陆舒容的同意,她也不敢胡来。
反而是陆舒容好笑的看了秦红螺一眼,“素闻你自诩与其他女子不同,长枪烈马可与男儿相较?”
秦红螺得意的一抬下巴,“那是自然。我见过山河壮丽,更见过战场厮杀,即便是在军营时,也与淮之同甘苦共患难,那些眼皮子浅的后宅妇人怎可同我相比?”
说着,有意无意的看了陆舒容一眼,唇角翘得更高。
陆舒容不在意的点点头,并未因秦红螺这样子而生了怒气,反问道:“战场厮杀,你可曾浴血拼搏?长枪烈马,你可曾用此守护过什么?还是说这些不过是你用来装点自己的与众不同?”
其实这些都无需查明,若是真的出了位女将军,依着秦红螺张扬的性子,早大街小巷传遍了。
且她早已派人查清楚,那时的秦红螺不过在军营中生活过一段时间,习得些拳脚,即便那时追随裴词安再次回到军中,也从未上过战场,更遑论功绩。
“你……”
陆舒容笑笑,“你看不起后宅妇人,可若没她们打理内宅,你以为那些男人能没有后顾之忧的闯出一番天地?你只道后宅女子只看得见四方的天,金银绫罗,但你可知军中所用的鞋袜衣衫皆是出自女子之手?她们能用针线为大辰做些什么,更能贴补家计,你呢?”
秦红螺脸色惨白,实在不能接受她向来为傲的东西被她说得一文不值。
“少夫人不过是嫉妒我罢了!”
“呵!”陆舒容冷冷一笑,“若你用你那一身拳脚护国安邦,或是能做些有益百姓的事,才算有你的一番道理。可如今……”
含笑的目光落在秦红螺身上,摇了摇头,轻扯唇角,“你不过也是你所看不起的后宅妇人罢了。”
“少夫人!”
秦红螺急得想要拦住陆舒容,再争辩一番。
可陆舒容带着瑾儿离去,半个眼神都不给她。
气得她只好冲着陆舒容的背影大喊:“我与那些后宅女子都不一样!你们懂什么?你们什么也不懂!”
“少夫人为何不让我教训?由得她大呼小叫。”直至离开,瑾儿仍是咬牙切齿。
陆舒容微微一笑,“她即便是与国公府有些情分,如今也只是夫君的姬妾罢了,虽无名分,但怎么说也是半个主子,肚子里那个也是国公府的主子。”
看了眼瑾儿,安抚道:“若你出言教训,她只要佯装肚子疼,或什么也不用装,只告到老夫人面前,你便逃不脱。”
“但若是我教训,是她不敬在先,我教训也是应当应分,最多不过训斥几句而已。”
瑾儿听着,不由得红了眼圈儿,知道少夫人这是在护着她。
自小便是家生子,见惯了主子们对奴才们非打即骂,替主子背锅的更不少,即便服侍在大房,但为她们着想的是从来没有的。
奴才而已,在主子眼里与一张凳子、一只杯子无异。又何需为她们考虑?
可少夫人却……
瑾儿吸了吸鼻子,“奴婢上辈子一定是救了庙里的大佛。”
陆舒容一愣,不解的笑道:“怎么说?”
“否则怎么能走这样的好运服侍少夫人?”
陆舒容听着,柔柔的笑声忍不住溢出唇角。
她不会将现代那一套人人平等的思想用在这里,否则只会被视为异类,但也不会任由自己的人被欺负。
主仆二人说笑着,却见西北角门半开着,好几辆空着的板车被拉了出去。
“这是送菜的车?”
“是啊,这角门偏僻,平日里也是粗使小厮、婆子进出的,一些不太贵重的东西都是从这个角门送进来,也不会扰了主子们。”
陆舒容点点头,带着瑾儿上前去,果然看见地上有几片白菜叶子。
细细瞧去,地上来来回回的好几道车痕,有进去的也有出来的。
陆舒容看着地上几道车痕的深浅都相差无几,淡淡笑道:“有意思!”
“下一次送菜是什么时候?”
“这……不一定。”霜儿想了想又道;“只是要送菜的前一日,厨房负责采买的娘子会拿牌子来领银子。”
陆舒容点点头,“这事儿你帮我留意着,下一次送菜来记得要告诉我。”
“是。”瑾儿虽然答应着,但仍觉得莫名其妙,不过少夫人怎么吩咐,她怎么做就是了。
陆舒容带着瑾儿回了挽月阁,果然就见着霜儿气鼓鼓的站在门边。
“这是怎么了?谁惹咱们霜儿姑娘生气了?”陆舒容好玩的戳了戳霜儿河豚一样的腮帮子,笑着打趣。
霜儿这才收敛了神色,“少夫人,秦氏房中的人太过分!她今日不知怎么去了老夫人那里,您好心打发我去,可她们却好一阵酸,说什么秦氏得老夫人看重,不劳您挂心!”
“可老夫人向来是疼爱您的不是吗?怎么……”
“这有什么。”陆舒容无所谓的笑笑,“她如今怀着夫君的孩子,祖母对她另眼相看也是情理之中。”
说着顺手倒了杯茶给霜儿,“本来我也没想为秦红螺做什么,不过既然我是夫君的妻子,他的人我自然是要安顿好,若没什么事那是最好的。可若是不管不问,难免落人口实。”
“一会儿你再去一趟秦氏那里,跟女医交代一声,今晚警醒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