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适楼
二楼雅间临街的窗子,半扇合起,半扇窗子则半开着,遥遥可见斜对面的五味阁。
一美妇眼角微挑,目光恰好落在站在五味阁外面的一群人身上,“有几日了?”
“回三夫人,整整三日,那些人只要拿了钱,听话得很。”
贾陶站在周氏身旁三步之外毕恭毕敬道,“连大门都没让他们进去。”
周氏得意的一笑,“陆舒容那边可有把握?”
“自然。”贾陶胸有成竹的点点头,两撇八字胡得意的扬起。
“那日她急忙让下人将银票装了起来,可见是个贪财的,小人已经准备好了白花花的银子,到时不怕她不动心,三夫人只管告到国公夫人面前,拿了她的权,这五味阁赚的银子,便还是三夫人的。”
他的钱也才会更多,嘿嘿!
周氏听罢,得意的点点头,抬手将一个金元宝放在桌上,“不枉我当年把你从老家叫来。”
周氏徐徐起身,目光再次落在不远处的五味阁,看到外面站着的那群人更垂头丧气了。
满意的弯起唇角,拍了拍贾陶的肩膀,这才带着婢女走了出去。
贾陶立刻将金元宝抓在手里,手中沉甸甸的重量让他鼠眼晶亮。
唉,这女人呐,尤其爱为难女人!特别是爱为难漂亮的女人!
不过他只要有银子拿就行!嘿嘿嘿!
半个月后,五味阁
“这是怎么回事!”陆舒容看着依然是原模原样的五味阁,五指并拢怒而拍在了桌子上。
黛眉微拧,眉间不复往日的温和,而是翻腾着阵阵怒气。虽然怒而不凶,但身上的威严却隐隐形成一股低压,叫旁人的呼吸都困难了些。
吴师傅带着工人们愁眉苦脸的站在门外,等了好半晌依然没有人说话,这才硬着头皮拱手道:“五日前,我们便准备按着图纸赶工,可贾掌柜他们说有些东西需要搬走,让我们再等等。”
看了眼老神在在的贾陶,吴师傅舔了舔干裂的唇,面上更是为难。
他们这些做工的虽然手艺好,客人也多,但毕竟身份低贱,谁也惹不起。
况且这是国公府的店铺,原抱着一颗报恩的心,可也知道这里面的水深得很,只怕是一个店小二也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只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替他们背锅。
虽然愁眉苦脸得头皮发麻,但依然强撑着胆子道:“我们这几日总来瞧,可、可一直是原来的样子,贾掌柜又不让我们帮忙,连门也不许我们进。”
说到一半,索性低下头,将话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说是这些东西弄坏了赔不起,若是少了那定是小人们所为,所以只能干等着。咱们出来做工的向来与人为善,谁都不敢惹。”
“贾掌柜,这是为何?”陆舒容也不必去证实吴师傅的话,直直的逼问贾陶。
“少夫人莫急。”
贾陶扬起两撇小胡子笑着上前道:“这些东西虽然老旧,但材料却好,大家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对这些旧东西也有感情,舍不得也是人之常情。我们这就拿、这就拿,请少夫人稍待几日。”
陆舒容看着那些人这才开始慢吞吞的走过去,再慢吞吞的将椅子搬走,更是慢吞吞的将算盘、酒杯、碗盘一个个的收起,好似那些东西有千斤重一般。
简直要将慢性子都看出急脾气来!
贾陶从怀中掏出两个巴掌大小的盒子放在陆舒容面前,“还请少夫人通融些。”
忽然眼前一亮,见着打开的盒子中装的满满的银子。
“贾掌柜,这是何意?”
贾陶看着陆舒容缓了面色,嘿嘿笑道:“这是咱们老胳膊老腿儿的耽误了夫人的事,给夫人消气”
陆舒容眸子定定的瞧着贾陶,冷色稍缓,贾陶眼中也难掩得意。
“嘿嘿,少夫人……”
忽然陆舒容眉间冷气骤聚,似刮着一股卷成旋涡的狂风,厉声喝道:“来人,将他拖出去!”
原本如画一般的五官如金刚怒目,吓得众人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个个的站在原地不敢动。
话音未散,寒生便带着几名小厮将人扭了起来。
贾陶完全没想到陆舒容会来这一手,还以为她会如上次一样收下银子。
现下面上更是一派惊慌,“少夫人这是何意?”
其他人见状则战战兢兢的跪了下来。
陆舒容看着那些人,嗓音极缓也极冷,“你们有些人是府中的老人,是共苦过的。国公府念着情义让你们安稳余生,有的是蒙上一辈苦劳庇佑,才能在此清闲。”
黛眉一重,目光缓缓掠过那些人的头顶,眉间拧得更紧。
“以前你们拿着工钱不做事我也不同你们计较,原想着再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不至于一把年纪还在外面受人脸色,谁知你们死性不改!国公府不欠你们的,我陆舒容更不欠!这些银子请谁不是请,没道理非要雇你们这些祖宗!”
“霜儿,拿账簿来,看看他们每月多少月银,一并结了赶出去!”
“不不不,少夫人开恩!都是贾陶,他给了咱们银子让咱们这么做,说是有三夫人撑腰,少夫人不敢怎样。”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地上,又跪着后退两步,好像那些银子有毒一般。
“我们本也不愿的,可这银子,比我们五年十年赚的还多!一时让鬼迷了眼,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贾陶说此次成了,还能像以前一样清闲,我们这才猪油蒙了心!求少夫人开恩!少夫人开恩呐!”一边求饶,一边跪在地上疯狂的磕头。
“求少夫人再给我们一次机会,今后定勤勤恳恳,半点不敢懈怠。”
那些人一个个接连磕头求饶,都将银子掏出来放在地上,皆是五十两的银锭子。
粗粗一算,光一人一个银锭子,便有七八百两之多,陆舒容瞧着贾陶冷声道:“看来贾掌柜家底深厚啊!”
“少夫人我……”贾陶此刻还在挣扎,“少夫人若听我说,这五味阁便能让少夫人的小金库盆满钵满,少夫人!”
陆舒容却懒得听他胡扯,一把将装满银子的木盒子挥落在地,任由里面的银子滚了出来。
“贾陶,跟着三房时间久了,是不是以为人人都见钱眼开!你当你这些年偷偷孝敬给三房的银钱我不知道?”
陆舒容甩出一本册子,直直的扔在贾陶脸上,厉声道:“这些天我早将你们一个个的查了个底儿掉!”
稍稍一顿,又点出几个人,寒生立刻让人将那几个人也扭了起来。
“剩下的人,你们倒是清白,没贪污国公府的银子,我倒是可以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只是记得,你们所谓的功劳,也不过是你们出力,国公府出钱,银货两讫罢了!根本算不得什么功劳!”
“半个月内,配合吴师傅的人将这里重修装潢整理好,若有差池,可别怪我年轻不认得人!”
看着他们一个个点头称是,丝毫不敢违抗,陆舒容面上却依然不肯松动。
“若有人再敢妄自托大,也莫怪我不讲情面!”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定尽心为少夫人做事!”
陆舒容冷冷一睨,这才收了厉色,“行了,都起来吧,将这些桌椅器具都清出去,你们若有想留的,留下便是!”
挥了挥手,见他们各自行动起来,这才长出一口气,面上又缓了些。
“少夫人,府中来人了。”
这边的事儿刚了,瑾儿见远远的一辆马车而来,看样子应是一等婢女或嬷嬷所坐的。
“知道了。”陆舒容眉眼动也不动,今日她敢明晃晃的绑了贾陶,又怎会毫无准备?
早就知道他是三房的人,且府中人来得刚刚好,看着滚了满地的银子,今日这事儿,只怕有人做局!
“霜儿,将这些脏银收拾好!寒生,堵住他们的嘴!”
陆舒容刚吩咐完,就见着马车停在五味阁外,下来的正是服侍在婆母身边的贴身婢女。
“奴婢见过少夫人,夫人请您即刻回去。”那婢女说完,顿了顿才道:“三夫人也在。”
陆舒容眉眼一挑,确实没想到婆母院里的人会提点她。
微笑着点了点头,“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