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裴词安,你要杀了我也成,不过是拉着沁州百姓陪葬罢了,我不亏!”
“老实告诉你,今儿我就没打算活着出去!你威胁不到我!”
看着裴词安拉满了弓,那人狂笑着又将匕首往陆舒容脖颈抵了抵。
看着她颈间那条红印颜色又深了些,血液似乎就要冲破那一层稀薄的肌肤,裴词安不觉红了眼,喉间干涩,“岁岁,抱歉!”
陆舒容紧攥的拳忽然松开来,原本使着力的身子也松懈下来。
脑中如走马灯一般一幕幕闪现。
她穿越而来,恰好是三岁的原主“陆舒容”落水又被那帮人贩子捞起的时候。
五岁被青楼的嬷嬷挑走,凭着一副粉雕玉琢的容貌虽没有被苛待,但成日里学的皆是弹琴起舞,常常是弹不好曲子就不给饭吃,经常弹得被琴弦弄烂了手。
跳不好舞就一直跳,直到跳好,可当她想要找些吃的时,就连嗖饭也被粗使的婢子、嬷嬷吃了个干净,最后只能喝水充饥。
再大一些,便是要学对恩客逢迎讨好的那一套,直到她遇见了裴词安,处心积虑的勾上了他。
“你暂且此处住下,过上几日我会来看你。”
“你放心,既然你成了我的女人,自然会让你进裴家大门。”
无数次的亲吻,数不清的恩爱缠绵,她总是能叫他在帐中红了眼,失了智。
“这陆家大小姐,可还做得顺心?”
“没有你,我无法入睡!”
红烛帐暖,他挑开喜帕,四目交缠。
她大腹便便,他总是会带些好吃好玩的东西给她。实在不能怪她多想,那时的裴词安对她是极好的,好到她以为他真的爱上了她。
当她终于放下了心思,想要安心过好自己的日子,可他做的一桩桩一件件,又让她心思难安。
妻妾成群却不碰她们,玉蝴蝶发簪、戴入发间的那枝红梅、湖面上肆意翱翔的冰舟、梅香漫漫的梅林,他的承诺、相绕的十指、惊险担忧之后的紧紧相拥……
每一件的美好终究化成她唇畔讥讽的笑花。
箭缓缓在弓上摩擦的声音清晰可闻,磨得她心口发疼,滴滴渗血。
罢了!罢了!
被放弃就被放弃吧!
……
菜市口一角,顾青萝满脸是泪的看着挡住她视线的人群。
她知道容姐姐被劫持在此,听到那人以沁州百姓的性命威胁大哥,可却不知如何了!
狠狠瞪着捂着她嘴,钳制住她的男人。
“对不起!”男人手执长剑,冷声吩咐,“看好她!”
……
“裴词安,你还不动手!”看着裴词安已经将弓拉得饱满,那人满脸的得意瞬间着急了起来。
“也好,”那人从腰间拿出竹筒,稍稍一划,竹筒上的信子便燃起了火花,“那就让沁州百姓陪着你们夫妻二人一起死!”
“裴大人,动手啊!”
“杀了她!杀了陆舒容!”
“杀了她!”
“不行,不能杀容娘子!”
“不能杀啊!”
不知从哪里涌出一帮人,衣衫不若那些人干净整齐,但力气很大,很快将菜市口的人群冲散。
“容娘子是好人!她帮了我们那么多啊!”
“你们不能狼心狗肺!裴大人,求求你、求求你……”
陆舒容眼中早已迷茫,却隐约看到是渔村那些人,她教过他们养珍珠,他们报之以最新鲜的鱼虾海产。
她给他们施粥,他们一个个千恩万谢,一人只喝一碗,即便没饱,也很是知足。
她派府中的奴仆帮着他们重建渔村,他们哭得泪水涟涟,除了感谢磕头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幸好,来此一遭,她不再是被随意丢弃,至少会被人记得一二不是?
陆舒容看着双眼猩红的裴词安,再次扬起唇角,眸子刚动了动,忽听天空中“嗖”的一声,似有什么在上方爆开。
耳边忽闻破空之声,眼看着那支箭向她刺来。
陆舒容闭上眼,唉,终归是夫妻一场,想跟他好好道别的……算了!
“要爆炸了!要爆炸了!”
“救命!救救我们啊!”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反而是颈间撒上一捧温热,下一刻便被一个力道紧紧圈住,差点让她透不过气来。
“容儿、容儿!”
陆舒容睁眼,看着裴词安眸底不住的颤抖,即便小心翼翼为她擦拭着颈间污血的手亦控制不住的颤着。
“大哥,所有的炸药都被剔除了!”
陆舒容有些愣神的看着身上沾着不少脏污的裴砚修,“你何时来的?”
裴砚修还来不及回答,便见方才绑架陆舒容的那人尚未气绝,却只能气声说道:“你、你……”
那人似不敢置信的瞪着裴词安,他明明精心布置了那么许久、那么许久啊!
裴词安赶忙把陆舒容护在身后,手中长剑出鞘,泛着凛凛寒光,冷声道:“连家人都护不住,何以护国!”
“何以护天下百姓!”
说着长臂一扬,剑尖划过一弯冰冷的弧度,那人的头如皮球一般,滚了几下。
长臂一揽,将陆舒容重新搂入怀中,却不肯叫她瞧见方才的半分血腥。
一字一顿,每一声都清晰可闻,“家人,也是百姓!”
“裴词安……”陆舒容看着他,眼前模糊一片。
她应该是哭了吧?否则为何面上一片湿意?
“你没有放弃我……”
裴词安眉间一痛,不觉紧握着她的手,承诺般的道:“无论何时我都不会放弃你。”然刚浮上的心安忽然被极度的慌张取代,“容儿?容儿!”
“容姐姐?”被松了绑的顾青萝急忙赶来,身旁是护着她的裴砚修。
“大哥,席礼已经拿下。”
“去请大夫!”
陆舒容忽然的昏厥,叫裴词安顾不得其他,横抱起她,就往府邸去。
方才喊着要杀她的人面露愧色,与那些求情的渔民此刻皆站在一起,见着裴词安抱着陆舒容,不敢多言,急忙让开一条道。
“大夫?可有大夫?”
“我!小人是大夫!”
“还有小人也是!”
裴砚修高吼一声,便立刻站出来四五个人,“你、你、你,还有你们,都跟我走!”
……
寝室中,床帐落下,只露出陆舒容的一截宛若皓月的手腕,上面搭着一方极薄的丝帕。
大夫仔细把了几次脉,才终于收手道:“恭喜裴大人,裴夫人怀有身孕,已经一个多月。”
“当真?”裴词安还来不及换下衣裳,面上的担忧未及撤下便一瞬间转为惊喜,两种神情交杂在一起倒显得有些滑稽。
“小人不敢打妄语。”大夫很是恭敬的拱手道:“不过夫人方才受了惊吓,哀怒攻心,至少卧床半月,不,至少一个月,方能保胎儿无恙。”
“好!”裴词安点点头,想到方才自己让她陷入绝望,忍不住自责的握紧了拳头,“还有劳大夫这些日子每日两次为内人把脉。”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命人将大夫送了出去,裴词安撩起床帐坐在陆舒容身边,看着她依然昏睡,但也不敢扰醒了她。
只能握着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对不起,让你受惊了!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