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词安这几日总是在皇宫待到夜幕时分才回府,因此多在自己的清音居歇下。
陆舒容也能见着裴词安几次,只是总能时不时的瞧见他刻意收敛起眉间的肃穆,换上往日的温文,只是眸底的怯意少了几分。
心中思忖着这些日子朝堂上定有难办的事,便极少打扰。
可孩子们不知道,往日天天能见着父亲,这几日总是见不到,便闹了起来。
陆舒容安抚着孩子们,只能常常将孩子们领到老夫人和婆母跟前,孩子们一玩闹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今日也是如此,领着孩子们在老夫人的雅安居用了晚膳,便将孩子们留在那里给老夫人解闷,听说裴词安已经回来,与裴怀在书房,这才端了两杯参茶往书房去。
“此事你怎么想?”裴怀略显苍老的声音传来,让在门外正欲敲门的陆舒容不禁收了声。
“素木日简直欺人太甚,他非要将容儿带回南临,我岂能容忍!如今他已经带着尔和公主离开。”
只听屋内书桌“哐啷”一响,吓得陆舒容白了脸色。忍不住后退一步,不由自主的屏息着。
“皇上是何意思?”
“皇上并未表态,只是……”屋内一片寂静,陆舒容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往下沉,连唇上的血色也退得一干二净。
忍不住紧紧抓着托盘,一双眸子无措的盯着紧闭的门。
说话啊!裴词安!你倒是说话啊!
……
良久,听得屋内一声叹息,裴怀拍了拍裴词安的肩膀,出了房门。
裴词安依然站在书房中,只是原本挺拔的身形看上去居然有些佝偻。
能和,自然是好的!谁愿意战火纷飞、以血肉换来和平?
可是,代价却是容儿!
良久,才踉踉跄跄的转身,因着长久维持一个姿势而趔趄了一下。
忽然看到门口地上的几滴几乎快要消失的水渍,其中还混着一两片参片,眼中一顿,不及多想,便往挽月阁跑去。
完全失了以往的沉稳,慌乱的推开房门,却见陆舒容正用一块帕子擦着匕首。
“容儿!”
裴词安眉间狠狠的拧成结,一把抢过她的匕首,厉声道:“你做什么!”
陆舒容只怔怔的看着裴词安,一字一顿,“我不要嫁去南临,我不要被当做……”
“不会!我绝不会让你去南临!”
看着陆舒容面色苍白,唇瓣不自觉的抖着,裴词安便知道她有多害怕,心疼的一把搂住,瞬间收紧了怀抱。
“那……如果陛下非要我嫁过去呢?皇命难违,难不成你还能……”
“没有如果!陛下不像你想的那般不近人情,而且就算陛下有此打算我也会反抗到底,若真到了那一步,我便带着你和孩子,”
“不要!”陆舒容急忙掩住裴词安的嘴,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若真到了那一步,淮之,你好好照顾孩子们,将他们抚养长大,我会自裁于去南临的路上!”
裴词安只觉得胸口好像被重重一击,指尖微颤,痛得说不出话来,“岁岁!”
“答应我!”陆舒容再也忍不住眼中的酸涩,泪水“滴答滴答”的自下颚落下。
若他们是孤家寡人,跑了也就跑了,可这一大家子,还有孩子们,她舍了谁也舍不下孩子!
陆舒容紧紧抓着裴词安的衣襟不肯松手,执拗的要他点头。
“好!”他的手覆住她的,用力握住,“我答应你!”
是夜·皇后寝宫
“皇上可是有心事?”
帝后皆是一身明黄色寝衣,皇后如云的发随意的披在身后,看着手执一子却迟迟无法落下的皇帝,坐在他身边,任由皇帝将自己搂住。
“雪儿,你可恨朕?”
皇后抬头怔怔的看着自己的丈夫,摇了摇头,眼眸湿润道:“只是怨过,不曾恨过。但是,谁让我嫁了你呢?”
感到自己腰间的手臂收紧,皇后亦紧紧回抱住,“若你是个闲散王爷,我定不准你三妻四妾,可你纳妃又不全是为了床帐寻欢,我若拦了,那我成什么了?”
帝王冷峻的眼眸微垂,带了七分不曾为外人见的柔情,轻轻的一吻落在皇后眉间,“抱歉。”
以拇指抹去她的泪,无奈一笑,“朕怎么也没想到,那南临王子居然看上了陆舒容,你说是牺牲她一个好,还是牺牲边疆将士好?”
皇后一愣,咬了咬唇,“若作为皇后,能以一女子换安宁,自然是最好的。可作为女人,臣妾却是不愿的。”
抬眼看了看皇帝不动的眉眼,心中颤颤,思忖了下,仍道:“皇上难道不觉得那素木日太过无理?随随便便就要纳臣子的妻子,且还是丞相之妻,这难道不是将大辰的颜面放在地上踩?若此次依了,那日后岂不是蹬鼻子上脸?”
看了眼自己的妻子,缓缓勾起唇,“看来你还是在为裴少夫人说话。”
“臣妾只是觉得素木日太过分了而已。”
“是啊,实在是太过了!此人果真留不得!”顺手打开了手边的盒子,皇后忍不住惊喜道:“是虎符!”
隔着寝衣,轻抚着皇后细腻的后背,缓缓道:“如此也好,不必牺牲公主,不必伤臣子的心,一劳永逸!”
说罢,对上皇后的眸子,“雪儿,待裴诚惟十岁时,便将他接来你身边抚养吧。毕竟是朕的太子,又怎能在裴词安跟前长到成人。”
他自然是相信裴词安,否则也不会将孩子放在他身边,但……
皇后握住了皇帝的手,柔柔道:“好,臣妾定尽心抚养太子。”
唇角微微勾起,一吻落于皇后唇上,“是我们的孩子。”
“嗯!”
今夜,注定是个未眠夜。
床帐内安安静静的,却是心思百转,谁也无法入眠。
裴词安抚过陆舒容眼下的淡淡淤青,“一会儿我差人去母亲那儿说一声,今日你不必去请安,晚一会儿让嬷嬷带着孩子们给你解闷儿,不要胡思乱想,我定能护住你的。”
“我没事的,你快去吧。如今好歹也是丞相,莫要迟了才是。”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陆舒容将裴词安推出了挽月阁,痴痴的望着远去的身影,无奈一叹。
看了看落在枝叶之间的阳光,忽然拍了拍自己的脸,“陆舒容,坚强些!你要相信裴词安!而且还没到那一步不是吗?”
朝堂之上,因着是战是和而吵成一团。
有人让裴词安为了社稷安宁而割爱,有人不堪受辱,直直嚷着要出兵讨伐。
其中,跟求和派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便是钟梓璃,前刑部尚书钟魏的儿子,如今任刑部侍郎。
裴词安淡淡的看了眼钟梓璃,眼角微冷。
“够了!”
皇帝一拍龙案,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清冷的眼眸目光如炬,直直落在裴词安身上。
“裴相,你能否保证此战全胜?”
“能!”
“你能否保证,此次除掉素木日,换一个更听话的?”
“能!”
“战场上瞬息万变,你以何作保?”
“以微臣项上人头作保!此次微臣抬棺出征,若换不来边境安宁,便死在边境,永不回朝!”
皇帝一扯唇,将一个精致的木盒扔向裴词安。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黄金打造的虎符!
“边境大军,任你调遣,朝中武将,任你挑选,朕只有一个要求,势必要还边境百姓一个长久安宁。”
“微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