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洗完澡出来,我都会收到从四面八方投来所理解不了的目光,说不上哪里怪异,直到之前没搭过话的舍友破天荒的冲我打招呼后我才开始正视这个问题。
除了叶学长以外,我猜不透任何人的想法,估计是脑电波不在一个频道上的原因,所以我没钻牛角尖,果断去求助了钱贺。
他明显愣住,皱着眉头憋了半天才问我是不是混道上的。
钱贺指向我的左臂,比划了个蛇的手势。
我沉默了,不是不敢说,而是不知道该把自己划分到哪个范畴之内。
与拳场签了长期合同的人基本都纹有刺青,主要作用是呼应花名,威慑力微乎其微,因为打斗本身就很血腥,这些噱头实在不值一提。我留在这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没变,钱。
为了存钱,我尽可能的压缩生活成本,这也难免显得拮据,随便了,我不在乎。金钱带给我的安全感是无可比拟的,不管是救急还是以备不时之需,这个社会没有钱就是无法立足,我一直深知其要害所以才拼了命的攒。
但除了打黑拳以外的私单我都没接,原则问题。
思虑良久我摇摇头,否认了钱贺的想法,可他眼神飘忽,显然没听进去。
很正常,我不怪他没信,换我我也保留怀疑。之后的日子我都有穿好衣服再出来,这个点洗完澡不久叶学长都会弹电话,听王学长说是因为前两天被蜜蜂蛰了脸没消肿才不肯打视频。
“学长,脸还好吗?”
“没完全消,但是你不用担心啦,现在都不疼了。”
“嗯,”叶学长打电话的时候话会比通视频时多,为了不打扰舍友我摸出烟和火机走上天台,手搭在水泥围栏墙上点烟,我想过,无论他的相貌怎么变都无所谓,叶学长是特别的,不同于任何人。所以即便是声音陪伴也很好,就是看不见他不时通红的脸有些可惜,我朝空中弯月吐出雾气,听他诉说着校内趣事,聊到有趣的地方他会发出低笑,声音很小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我喜欢他的笑声,为此还特意请教了阿虎如何录音,这两天的电话内容我都有录下来,闲时会悄悄放到耳边循环,好像他无时无刻都在一样。
“小夏,过完这周你就回来了是吗?”
“嗯。”
“有想吃的吗?”
我顿了会儿,其实比起吃的,我更想见到他,不过这话强忍着没说出来,怕把人吓着。我仔细在脑海里筛选菜式,叶学长厨艺很好,在我认知里他是除了鬣狗以外做饭最好吃的人。
“油豆腐,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还有其他的吗?”
“没有了。”
他似乎觉得我要求太少了,执拗硬加了好几道才肯罢休。
电话没通多久,结束的时候手中的第四根烟刚好燃尽,我摁灭火星下楼,走到转角时瞧见钱贺也在通电话,脸上露出异常怪异的笑容,哦,在和女朋友聊。因为上次撞见的时候我还以为他疯了,结果被反驳这是甜蜜的笑。
钱贺的女朋友是峰成大学的,他们和我们学校都是同一时间段来军训,只不过训练营地隔着一道防护网,为了见女友他没少让我陪他去投喂小吃,每当看到他们你侬我侬的腻歪时,我都会自动规避到一边,最后反倒他俩有些过意不去。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前跟阿虎身边没少撞见亲密劲爆的场面,对此我早已免疫了。
训练营熄灯时间比学校还要早,我没多滞留,爬上床盖好被子等待第二天的到来。
奇怪的是,今晚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快速入眠,我想有可能是叶学长提起了时间,心里后知后觉的开始期待了。上一次这样还是他过年回校的时候,我五点就爬起来将宿舍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接着跑到市场买菜煮饭,生怕他们回来的时候吃不上热乎的,可我低估了高峰期,等得差点睡着了才听到门外传来动静。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这次回来看我的眼神比往时多蒙上了层悲伤,冥冥之中发生的细微变化很快便被更猛烈的喜悦所更替,长达四十六天的分别没将思念冲淡,反而愈渐浓烈,我第一次迫切地想要用什么将我们之间的关系紧密串连,所以注视到了那盆三色堇,更确切的说是在观望三色堇的他。
花吗?是个不错的开始吧。我没有丝毫犹豫冲进去买下后,叶学长似乎很吃惊,还觉着这是铺张浪费,眼看要被拒绝,我难免沮丧,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又立马改口,见他支支吾吾的模样,我心想或许在他面前可以表达得任性一些吗?
有人依偎的感觉不讨厌,甚至是怀念的,我忽地睁开双眼抚上右脸颊,凝望着天花板。爷爷,我是不是遇到了命中注定之人?不管对错,能否让这场梦终止得再慢些……
今早空气很闷热,临近到饭点的时候万里晴空忽然打下一声雷鸣,雨点顷刻而下,教官让学生们躲到屋檐下避雨,我站在角落盯着从房檐滑下的雨珠细密连成一线打在塑胶地面,还没看多久已经形成小水洼的地方被运动鞋猛地踩溅,钱贺头顶外套跑过来扯住我的手开始狂奔。
“我看了天气预报这雨估计要下到晚上,下午集训应该会被取消,早点吃完我们去小卖部买点干粮就可以躺床了!”钱贺边跑边乐,险些被脚下雨水绊倒,我眼疾手快扶住他才没酿成大祸。
“靠……吓死人了!”嘴上说着吓死,脚却还是诚实的迈大步子速度丝毫不减。
“晚点我要给香香去送吃的,今天下雨就不麻烦你啦。”
“不用看风?”
“哎,应该没事吧,最多抓到被通报咯。”
这家伙的心大得和赵学长有得一比。
我甩了两下头跟着走入饭堂,环顾四周发现今天来得还算早,基本没什么人。
除了那帮家伙以外。
中学混混我见过不少,能残留到大学的还是头一回,这些天和钱贺走一起没少听八卦,那伙人就是自立小集体,边上围绕着的基本是充当小喽啰形象,主要是为首那位来头不小,来这从没参加集训也没人敢说闲话,毕竟后台太硬。
我淡淡瞥了眼跟着尾巴打饭,正找地坐时有人朝这吹了声口哨。
“喂,过来这!”
听到动静,走在前头的钱贺立马顿住,他仔细在脑海里搜刮确认自己没主动招惹过后回头看了我一眼,表情十分挣扎。
“不怕,有事我担着。”
“咱们没惹他们吧……?这……”
“没惹,惹了也不怕。”
大不了干一架,但看他们那架势,多半是闲得想找点乐子。
钱贺咽了口唾沫,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走上前坐下,我自然坐到他身旁。
“结束了?谁让你们那么早来这的?!”小喽啰仗着自己抱到了结实可靠的狗腿,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连带着说话尾音都是飘的。
“哦,因为下雨了教官喊停,继续不了所以才来。”钱贺尴尬回应,我沉默地往嘴里送菜。
“切!我还以为是翘掉进来的。”他翻了个白眼,将不屑表达得淋漓尽致,我抬起眼皮直视着对方,直到盯得他底气不足地求助望向为首男子才低头。
“你叫什么?”一直冷眼旁观的领头男子饶有兴致地将目光投向我。
“免贵姓夏,夏明白。”
“夏明白?我看你是没明白吧!不知道我们老大是谁吗?”有人叉腰使得他十分张狂的再次叫嚣,可这次没等我有准备动作,领头男子不耐烦地踹了他一脚,“我说你差不多得了!”
“老……老大……”起先还傲得不可一世的家伙立马消停,委屈巴巴地望着男子。
“……就问问,别当回事。”他摆摆手,自顾自的从怀里摸出盒烟抖了根放到嘴里叼着,边上的小弟识趣地替他点火,还怪有架势。
“那啥,要去后山打架吗?”
他突然没头没脑来一句,把一旁的钱贺吓得筷子都掉了,我顺着望过去,他满脸从容,仿佛刚才那话不是他说的。
“不去,要早起。”
“哦。”
被拒绝他也不恼,端盘带着一大伙人离开了,等人都走出饭堂后钱贺才敢大喘气,不可思议地看向我,“哥们儿,你真勇啊,居然敢开口拒绝!”
我摇摇头,去消毒柜拿了对干净筷子给他,看到门外雨势小了些,陆陆续续进来不少人,钱贺没扒几口饭就吃不下了,用他本人的话来解释就是吓饱了。
我不知如何回应,只好低着头听他絮絮叨叨,钱贺没走几步忽然又停下来,我探头一瞄,那家伙居然不知何时又折回了。
“我说你怎么这么眼熟,现在可算想起来了,你就是地头蛇吧?”
“你的比赛我看过,今晚后山见,有你认识的家伙在。”
他说完后扭头走掉了,我停在台阶上皱着眉,任由钱贺怎么晃手都没动。
可能是表现得比较反常,钱贺今晚没去和小女友幽会,坐在我对铺玩手机,时不时将视线移到我身上。
我淡定地复习笔记,直到宿舍准备熄灯,钱贺已然躺下时才不紧不慢地爬下床,将手电筒放到伞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