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宋家人和万丰上下，宋辞没掺杂什么个人感情，尚且游刃有余。
在季家，她多少有几分不自在。如果季焱霖和楚茵茵对她有几分责怪，她或许还好受一些。
现在这样的宽厚，反而让她无所适从。像一只手掌，握在她的心口，用温暖抚慰她的同时，溢出几分酸楚。
茶杯有点儿烫手，宋辞的指尖不自觉地蜷了一下。
她礼貌地对季廷东喊了声大哥。
季廷东“嗯”了一声，然后说：“这儿就是家，小辞不用拘着。我和爸，还有阿年说点儿事儿，你和妈先聊着？”
宋辞点头。
“给楚女士一个当好婆婆的机会，老公给你撑腰，她欺负不了你。”
季昀礼撂下一句话，父子三人进了书房，楚茵茵捏了捏眉心，无语。
“这家点心不算太甜，也不腻，味道不错，你尝尝。”楚茵茵把白玉瓷盘往宋辞面前推了推，红丝绒蛋糕小巧精致。
“谢谢阿姨。”
“小辞，之前是阿姨糊涂，替阿年做了主。你别怪阿姨。”
楚茵茵诚恳，宋辞也坦然。
“楚阿姨，您是一直不喜欢我吗？”
宋辞语气淡淡的，没有半分不满和责怪之意。却让楚茵茵愣了一下，她送季昀礼去关家那年，眼前的姑娘才12岁，生的白白净净，大大的眼睛，灵动，可爱，好看极了，却总给人一种极强的距离感。
她话少，礼貌有教养。
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孩子，楚茵茵和她接触不多，又哪里有什么不喜欢一说。
“小辞，我是阿年的妈妈，即便做了些不恰当的事情，本心也是为他好。你是个好孩子，关老和吴教授又对季家有恩，现在想来，是我的行为，让你误会了。”
“当初我定下与林家联姻，是作为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筹谋和考量。我与韩凌是自小长大的情谊，两家是世交。林家和宋家比，单纯许多，我承认，当年我就看出阿年喜欢你，可天下哪个母亲愿意把自己的儿子推向深渊呢？”
楚茵茵语气柔和，笑意中带着几分苦涩。
“我形容宋家是万丈深渊，也不算过分吧。宛初是我看着长大的，把她当成亲女儿一般，韩凌去世，林栋斌忙于事业，我一时情急，就替他们做了决定。是我做的不妥，始终没问过阿年的想法，不知道他这些年一直把你放在心里。”
“阿姨是过来人，看得出来，你对阿年并不是没有感情。如果不是我当初的决定，或许你们早就在一起了。不管是什么样的原因，你们结了婚，我和你季叔叔就认你是季家的媳妇儿，你有委屈，有难处，阿年会帮你。他解决不了的，还有你大哥，有我们，季家的孩子，总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宋辞将手中的餐碟放下，拿着茶杯在手中握着。水已经不烫了，那一股温热透过杯壁传递到掌心。
偏内向型的性格，宋辞心思细腻敏感很多，她一直以为楚茵茵是不喜欢她这样的性子，才想方设法阻止季昀礼和她在一起。
如今得到答案，也并未让她轻松许多。
“楚阿姨，您的顾虑和考量我可以理解。”
“你大哥30岁了，没有半点儿要结婚的打算。现在想想，我当时确实有点儿病急乱投医了。”
“楚阿姨，您应该看得出来，林宛初是喜欢阿年的。不然，也不会追到燕都。”
楚茵茵喝了几口茶，把杯子放在一旁，说道：“小辞，宛初这边我会和她说清楚。但愿她能想通，不去打扰你们最好。若这孩子再犯糊涂，阿姨不会偏袒她，这点你放心。”
“让您操心了。”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我盼着你和阿年感情好，宋家的事情也早点有个结果。”
“会让您在林家面前为难吧。”
宋辞能想到这个层面，楚茵茵深感欣慰。说道：“与季家有交情的，谁没或多或少从我们这里得到好处呢？季家对他们没有任何亏欠。若说有什么遗憾，也就是吴教授让阿年重新站起来这份恩情，她是你外婆，我们对你好，也算是对她的报答。”
宋辞抿唇不语，低头看着茶杯，水中的茶叶已经舒展开来。
夏日午后，微风乍起。
被阳光晒了一上午的池水泛着清浅的涟漪，放松后的身心，有种昏昏欲睡之感。
季廷东下午离开了燕都。
后院大片的草坪，是高尔夫练习场。
“陪你老子来两杆？”季焱霖拍拍季昀礼的肩膀。
季昀礼在长椅上躺着，慵懒的嗓音回应道：“您这老年人的运动不适合我，网球来两个回合？”
季焱霖冷哼一声，自己从架子上拿了支球杆，站在草地上，左脚前伸，右脚微曲，身体重心略微前倾。球杆举起又落下，家中的迷你练习场，不用太费力，几米的距离，球稳稳地落入洞中。
季昀礼看着他一整套毫不费力的动作，觉得无聊。
上了年龄，又有心脏病，想当年，季焱霖年轻的时候也是极具运动天赋的。
“季叔叔，我来陪你打几杆。”宋辞在架子上随便取了一支球杆。
动作优雅而娴熟，每一杆都能精准进洞。
一整个下午，在这样闲适轻松的氛围中度过。季昀礼和宋辞一直待到晚饭后，天色擦黑，准备离开。
楚茵茵走到庭院中，拉过宋辞的手，把刚刚从自己手腕上取下的冰种帝王绿翡翠手镯戴了上去。
绿得如同深海碧波，质地细腻，澄澈透明。这手镯楚茵茵多年佩戴，丝丝温热，透过玉石，传递到宋辞手腕间。
不容拒绝，楚茵茵温柔浅笑：“小辞，早年季家并不像现在这样顺利，阿年遭遇绑架只是其一，那些年我身体也一直不大好，也只有把阿年放在你外婆家里治疗才放心。这翡翠玉镯，是阿年的奶奶，专程去塔尔寺开了光，活佛加持。我送给你，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一切顺利。”
“你婆婆送你的见面礼，收着就是。”季昀礼低头看了眼手腕上那一圈明净的翠绿，说道：“你戴着好看，以后天天戴。”
“谢谢楚阿姨。”
“我和你季叔叔下周打算回巴黎，最近不忙的话，就常回家吃饭。”
“看在楚女士今天表现还不错的份儿上，我们尽量每天都回来一趟。”
楚茵茵抬手在季昀礼身上捶了两下：“你个混蛋玩意儿，就想气死我。”
“别冤枉人啊，这大不孝的罪名我可不担。”
说笑了几句，宋辞心中有种如释重负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