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象升急行军来到真定,刚与真定巡抚张懋熺、保定巡抚张其平会面,就接到兵部转发的宣大总督陈新甲的奏文抄本:据山阴县知县张奇蕴禀报,监生吴以敬亲禀奴夷已过龙泉关,至花晏岭。
卢象升此时的心情可谓是焦虑至极,他手中的情报寥寥无几,仅仅是清军正在围困获鹿,似乎有意从固关进入山西的动向,而前哨部队更是已经悄然抵达了五台、繁峙一带。
更让他摸不着头脑的是,高起潜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完全失去了踪迹,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不仅如此,东南两个方向也是出奇地平静,丝毫看不出有任何敌军出没的蛛丝马迹。
这诡异至极的氛围犹如一张看不见的大网,把他牢牢地困在其中,使得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左右为难之际根本难以定下决心。
不过好在卢象升心里清楚,按照之前和杨嗣昌一起制定好的作战计划来看,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容不得半点犹豫,时间紧迫,他必须立刻采取行动才行!
他立即将紧急军情上报京城,同时决定亲自带兵从倒马关进入山西,企图在北面拦截那些试图从五台、繁峙北上的清军。
然而,现实情况却比他想象的更为棘手。
获鹿、井陉和固关这一条战线已经被清军严密地封锁住了,就算他想要从后面展开攻势,也是绝对没有办法突破包围的。
这样一来,他就只能够选择向北边的龙泉关或者倒马关进军,绕过清军的前方去进行偷袭截断。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和利弊得失的权衡之后,卢象升觉得倒马关更符合实际情况。原因就在于倒马关相对于龙泉关来说位置更偏北一些,如果现在从龙泉关出发的话,还是很有可能会落在清军的后头。
但是如果想要真正达成截断清军后路这个目标,那么显然倒马关就是一个更好的选择了。
可是,保定巡抚张其平和真定巡按张懋熺这些人却对这个计划提出了非常强烈的反对意见。他们忧心忡忡地认为,如果卢象升离开了这里,那么虎视眈眈的清军极有可能会瞅准机会再度袭来,给真定带来莫大的危险。
于是乎,这些人态度坚决地恳请卢象升留下来,协助他们共同守护好这座重要城池。面对众人的殷切期盼,卢象升实在难以推脱,最终还是决定留在真定。
与此同时,为了获取更多关于敌军动向和局势变化的情报,卢象升还巧妙地派遣王朴所部的探子们乔装打扮成乞丐模样,混入那些四处流亡的难民之中,借此刺探各种消息。
没过多久,正当卢象升独自一人在营帐内陷入沉思之际,忽然有一名中军士兵送来了一封书信。他赶忙接过信封并将其拆开,这才发现原来信是由巩永固寄来的。
只见信中的文字情真意切、言辞恳切:“您为国家竭尽忠诚,但却屡次遭受重重阻挠,受尽委屈也毫无怨言,依旧全心全意报效国家!您的赤胆忠心,连苍天大地都可以明证啊!”
看到这里,卢象升心头一热,眼眶渐渐湿润起来,一股深深的感动涌上心头。这些年以来,他为了大明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福祉,可谓呕心沥血、倾尽所能,但换来的却是无数的误解和重重阻碍。此刻读着巩永固的书信,他仿佛找到了知音一般。
巩永固在信中的话语如同一记重锤敲打着卢象升的心房:“眼下传言清军走山西,不可信!”
这短短几个字,却蕴含着无尽的深意。卢象升深知,战争时期谣言四起,各种消息真真假假难以分辨,稍有不慎便会落入敌人陷阱。因此对于这样的传言,必须要保持高度警惕并慎重对待。
接下来的文字更是令卢象升陷入了沉思之中:“你部兵不满两万,粮入不敷出,实不宜分兵与清军战,不若委屈求全,为大明留贤才和精锐,望公三思!”
巩永固所言句句切中要害,卢象升心里明白,目前自己所率领的军队人数不足两万,粮草供应也十分紧张,如果此时贸然分兵迎战清军,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倒不如暂且忍辱负重,保存实力,以图后事。如此一来,既能为大明保留更多的贤才良将,又可保证军队的战斗力不受太大影响。
卢象升默默地将巩永固的书信收好,心情愈发沉重。面对当前复杂严峻的局势,他知道自己肩负着巨大责任,每一个决策都关系到国家安危、民生福祉。而巩永固的建议虽然有些无奈,但确实值得深思熟虑……
巩永固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卢象升也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并不乐观。
兵力不足,粮草短缺,这些都是摆在眼前的现实问题。
“高起潜部已到新河,将去往鸡泽县,若有变,可遣虎大威前往求援,本宫必伸援手!”
读完信后,卢象升泪流满面。
他望着天空,遥拜巩永固:“驸马,臣感激涕零!您的忠告臣铭记在心。但臣身为大明将领,怎能因个人安危而置国家安危于不顾?臣愿以身报国,誓死扞卫大明江山!”
“报——”中军李重镇闯了进来,“大帅,井陉道李九华求见!”
卢象升皱眉道:“带他进来!”
李九华立即跪拜道:“大帅,获鹿县城已经被围五天了,求大帅发兵救救获鹿城!”
李九华的妻儿均在获鹿城中。
此前几天,李九华请求保定巡抚张其平、真定巡按张懋熺出兵,都遭到了冷遇。
卢象升是他最后的希望。
卢象升沉默不语,没有任何表示。
李九华跪在地上,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他一边抽泣一边连连磕头,声音哽咽地请求卢象升:“卢将军,求您发兵救救获鹿吧!城中的百姓和守军都在苦苦支撑,若是再不出兵,恐怕就来不及了!”
卢象升看着眼前这位涕泪横流的地方官,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李大人,请先起来说话。获鹿城西北地势险要,皆为崇山峻岭,清军已占据了这两侧的山头,居高临下,攻取获鹿对他们来说确实是易如反掌。然而,令人费解的是,他们至今仍未发动进攻。”
卢象升顿了顿,继续说道:“之前清军一两千人就能攻下一座城池,如今围困获鹿的清军足有五六千人,这兵力足以轻易拿下城池。”
“但他们却选择围而不攻,很显然是想用这五六千人将本督牵制在此处,使我军无法分兵他顾。”
“若是我此刻派兵攻打,只怕会正中清军下怀,反而误了大事。”
李九华听了卢象升的分析,心中虽然焦急,却也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他抬起头,擦去脸上的泪水,声音颤抖地问:“那……那我们该如何是好?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获鹿城被围困而不救吧?”
卢象升沉声道:“李大人放心,本督自有计较。清军既然想牵制我军,那我们就来个将计就计。我会暗中调兵遣将,寻找合适的时机发起反击。一旦有机会,便能迅速打破清军的围困。”
李九华听了卢象升的打算,心中稍微安定了些。
就在这个紧张而关键的时刻,从获鹿城中突围而出的魏知策,风尘仆仆地闯入了卢象升的议事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