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院中，陈氏立马冷了脸，面无表情吩咐手下婆子：“去西院，撤牌位、供果、拔了她的香。”
陆晚凝挽着陈氏：“就该这样对她！她才不配我们供奉。”
陆见文无奈摇头，厉声：“人都死了，你何必计较这么多！”
陈氏瞬间变得歇斯底里：“她不配！活着不配！死了也不配！”
陆见文重重叹了口气，拂袖而去。
对那个女人，他是有愧的，那时他年轻，一时贪恋她的美色，糊涂犯了错，也不是没有想过娶她，可陆家宗族根本不会同意，陆家世代从文，到他那一代，已官至三品，前途无量，又怎么会让他娶一个青楼女子。
陆家给他挑的嫡妻，是忠勇公府的嫡女，祖上和太后有亲，身份贵重。
他本想等他成亲了便迎她入府，做个妾室，可那陈氏，性子跋扈，又善妒，得知这件事后几经闹到长辈那去，无奈，他只能听她的。
接回母女俩后，整日忙于朝堂，便顾不得她们，他也知道，她们在府中，日子过得艰难，可若是和陈氏闹，于他的前途无益处，便也装作不知。
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子大冷天在冰天雪地的院子中用冷水洗衣服，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单衣，小脸手指均被冻得通红，他也有过不忍，偷偷命人给她送了衣服。
可陈氏知道后便又狠狠的打她，打得皮开肉绽，他在书房听着她的惨叫，只得捂上耳朵不去听。
她娇弱的身子怎挨得住陈氏变态的折磨，清凝五岁时，顾氏染了风寒便死了，他知道的时候，陈氏已经自作主张将人扔去了乱葬岗。
他生气，发了好大一通火，陈氏这才松口，同意她跟着晚凝一块读书。
可没学几年，陈氏那股子劲儿又发作了，不肯再让她读，他亦是疲累，不想再同她争吵，便也不管了。
如今细想，他确实对这个女儿有愧，本来想着待她熬到成年，在朝中找个寻常文官，嫁过去当个正妻便不用受这些苦了，可事与愿违，他风头太盛，引得帝王忌惮，非要让他的女儿嫁给那个快死的璟王。
若是晚凝嫁了，那他的前途也就此止步，说不定哪日便被架空了，为了前途，他别无选择。
只能让清凝去了，为了他的前途，为了陆家的荣耀。
若是不久后璟王死了，她跟着陪葬，他一定每年去祭拜赎罪。
想到这儿，陆见文忽的想起，近日璟王身子见好，说不定局势会改变也不然。
这个女儿，也还是有用处，先前涌起的愧疚心便又被那权利名望挤得一点不剩。
车马慢慢，江砚宸自上车后便没再说话，端坐着闭目养神，清凝也不好打扰，便掀开了帘子看风景。
待马车停下，两人一道进了院中，清凝跟着江砚宸进了韶光院，江砚宸有些不解，问道：“你还有何事？”
清凝忽的跪下：“今日王爷大恩，清凝记在心中了。”
江砚宸皱眉，他不喜欢她随意跪他，随即敛眉，冷冷道：“你救了我，还你个人情罢了。”
听着这话，清凝有些失落，可她转念又想，他是王爷，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不错了，她还奢求什么呢？立马打消自己那不该有的念头。
“不管王爷怎么说，清凝是真的很感激。”
江砚宸转身，开始逐客。
“好了，起来吧，你也累了，去歇着吧。”
她的出现，已经打破他的太多底线，眼看着自己的情绪被她牵着走，江砚宸是不愿的，这种又痛恨却又忍不住向往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唯有不见她，自己的情绪才能毫无波澜。
清凝起身欲走，江砚宸又道：“日后别这样动不动就跪我，你是这璟王府的王妃，不是奴。”
清凝心头一暖，抿唇笑着答：“妾身知道了。”
出了韶光院，听雪迎霜已经在门外等着，见清凝出来，便双双迎了上去：“王妃，今日定是累了，奴婢为您准备了热水，好好解解乏。”
“真的？那可太好了，今日确实是有些累了。”
说罢，主仆三人便回了宁华楼。
刚进屋，便闻见了浓郁的玫瑰香，望过去，做工精良的大木桶内正不停地往上冒着热气，走近一看，水面上飘满了红彤彤的玫瑰花瓣。
“迎霜，快些给我卸掉珠钗吧。”清凝看着这热气腾腾的木桶，立马便想下水去。
天气炎热，洗个花瓣澡再美美的吃上一顿美食，日子好不快活呀！
从前在陆府，哪有这待遇，洗澡只能用水瓢舀了冲在身上，而且大冬天的，陈氏以不能浪费柴火为由，不许她用热水洗，只是负责烧火的李嬷嬷可怜她，悄悄烧了热水送给她，不然她可能早被冻死了。
可李嬷嬷也不能次次都能救她，她也受了几次冻，冰冷的水一瓢一瓢浇在身上，冻得骨头都疼。
她也因此落了病，即便是炎热的夏日，也不能用冷水洗澡，不然身上的骨头都会跟着疼，后来在陆府，每次她用冷水洗完衣服，手腕都会疼，只有在那烈日下一直晒上几个时辰，疼痛才会缓解。
听雪走了过去，伸手试了试水温，便过来为清凝脱衣服。
衣裳落地，清凝赤着身子走向木桶，一头乌发垂落雪白的背上，玲珑有致的曲线，倒是叫听雪迎霜看得脸红，她们忙走过去将清凝扶下水。
听雪轻轻的将水舀在清凝的身上，忍不住小声赞叹：“王妃的身子可真好看！”
清凝小脸一红，伸出手掸了听雪一脸水珠，嗔怪道：“瞎说什么呢！”
迎霜则在一旁抿嘴偷偷笑。
洗完澡，清凝拨开头发让两人为自己穿衣，迎霜唔的一声：“呀，王妃，你的背上怎的这么多伤痕？”
听雪闻言，走上前去细细查看，一条条红的的疤痕几乎覆满清凝的背上，她本就肌肤雪白，伤痕看着更是明显。
也惊得眉头紧紧蹙了起来：“王妃，这是何时伤的？奴婢立即为您叫大夫来，看看能不能开些去疤的药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