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宸找来纱布，绕到她身后，将纱布轻轻缠绕在她额间。
他垂下的袖口从她眼前拂过，他的指尖从她额间掠过，留下温润的触感。
“下回，别伤害自己。”他暗哑的声音落在她耳边，如一颗不起眼的石子投入平静的湖中，荡起层层涟漪，平白也让她的心中起了多种念头。
这句话什么意思呢？他不觉得她心机深沉么？不觉得她这样的女人很可怕么？他是担心自己么？
清凝嘴唇动了动，轻声道：“能护住王爷的颜面，便是舍了自己清凝也是愿意的。”
这是她的真话，江砚宸能舍身救下自己，她为什么不能为了他舍身？此番事件明面上是冲着她来，实际上是冲着江砚宸来的。
若是真成了，她成了善妒的疯妇，不知皇后又会利用此事做些什么。
何况救了他，也是救了自己，这样说，他日若是他疑心她，她也可以以此推诿责任。
“可我不愿。”
“可我不愿意见你受伤。”
洁白的纱布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翻动，成了一个好看的结。
闻言，清凝心底一怔，转身抬眸看他，他微微拧着眉，眸中情绪复杂，是责怪？是担忧？似乎又夹杂着些许心疼，真是叫人看不透。
“伤势不重的，你瞧，我不是没事吗？”清凝赶紧看向他。
他无奈移开目光，走至旁边坐下，淡淡道：“此事，你怎么看？”
清凝起身，走到茶桌前，提起茶壶，往两个茶盏中倒了茶水，又将两个茶盏拿到江砚宸这边的案上。
“我与王爷一样，不想再忍了，这些账，该是好好与他们清算了。”
说完，她端起茶盏，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江砚宸端起茶盏，手指摩挲着杯身，欣赏的看着对面的清凝。
“是该好好清算了。”说完，他也将杯中的茶水饮尽。
“此刻抽身，你还来得及，这诡谲的风云，你可以不必搅进来，若是你想抽身，我还是那句话，我可以送你离开。”
“王爷！你是不相信我么？清凝早就说过，我与王爷早已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说我又能逃到哪儿去？”
“你以为太子妃会放过我么？”
江砚宸嘴唇张了张，还想说什么，又被清凝打断：“请王爷助我，收拾陆家，我要让母亲得到真正的安息！”
她坚定的眼眸里再看不到其他，两人对视良久，他低声道：“好。”
清凝理了理思绪，接着道：“秋狩时那马儿突然发狂，想必也不是偶然。”
“皇室围猎所用的马匹都是精心挑选过的训练过的，根本不会出现这种突然发狂的情况，我让人查了，那匹死掉的马身上有股奇特的香味，那日你可用了香粉？”江砚宸眸间多了厉色，他们坠马后云舒便上前查看了马匹，发现了马的身上有异香。
而后面他让人查到的线索，那匹马在马舍中也是与其他马匹一般，并无中途换人照料。
训练马匹的人在第二日便被发现死在家中，他的人去时，人早已抬上山去埋了。
由此，线索便断了。
清凝拧眉，细细回想，终于想起上场前，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婢撞到了她的身上，还洒了她一身的香粉，她轻拍桌子道：“我想起来了，那香粉是皇后身边的竹青，我上场前她突然就撞到我身上来，还洒了我一身香粉！”
江砚宸一副明了的模样：“那便对了，若只是寻常香粉定不会惹得马发狂，那香粉里边，掺了东西，那马，肯定提前给它喂了东西，才会在闻到香粉时突然发狂。”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只有你的马发狂。”
“只是如今那马舍的喂马人已死，找不到证据。”
“那件事如今也只是治了那管着马匹的齐安一个不察之罪，罚了几个月的俸禄，实在不痒不痛。”
“齐安？”清凝疑惑开口。
“威远侯齐恒的胞弟之子，我已查了，这事儿跟他应该没关系，他就是个混吃等死的，被底下人卖了都不知道。”
“还有我不在府上时太子妃构陷你之事，这一件件一桩桩都是冲着要你的命来的，那太子妃，是留不得了。”
早在那时，江砚宸就对她起了杀心。
清凝起身，语气沉痛：“我本以为我收敛锋芒，瑟缩在角落顺从，她们便能给我一条活路，可她们步步紧逼，先是以我母亲尸骨相要挟，如今又不断构陷我，要将我逼进死路，这一切，终究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既然她们不仁，那也别怪我不义了。”
“陆晚凝耳根子软，对付她很简单，她身后的人才是最难对付的，以前只有陆家，现在，太子一党也成了她的后盾。”
两人对视一眼，江砚宸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养好伤，剩下的交给我。”
说完江砚宸拂袖起身迈步。
走至门槛时，坐在石凳上的清凝猛地回头，“请王爷留陆见文一条命！”
江砚宸的肩膀顿住，他微微侧头，没有接话，迈步而去。
清凝看向窗外，秋日将近，更冷冽的寒冬将至，这是她离开陆府过的第一个冬天，不知道会不会过的暖一些？
齐府，威远侯心痛的站在齐乐瑶的房前，回来这一日，她都未曾进食。
醒来后便躺在床上，神情呆滞，时不时落下两行泪，也不让他进去瞧。
他看着女儿这般模样很是心疼，但自己又做不了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齐乐瑶痛苦。
先前秋狩之事齐安又被陛下罚了，那件事，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把皇家秋狩、祭祀、大型活动这些场合要用的马匹交给齐安去管，就看着一个马舍，都看不好，想必这件事也惹得陛下对自己起了疑心。
他管的那几年，什么事都没出过。
齐乐瑶这边又出了这样的事儿，他更是分身乏术，想管也没有心力。
“照顾好小姐。”他吩咐好身边的丫鬟，往齐渊的院子去了。
思来想去，这事儿还是得管，毕竟这关乎齐家一门的荣辱，他要去问问齐渊，若是他儿子胜任不了这个差事，那他便换个人去。
齐乐瑶缓慢转头，见父亲已不在此，神情悲痛看向房中守着的几个丫鬟。
吩咐道：“你们去给我弄些好吃的来，要城北望香楼的酥皮鸭子，吴记甜水铺的甜水汤，荷仙斋的绿豆糕。”
几个丫鬟面上露了笑意，自家小姐终于是知道饿了。
红雅笑着点头：“小姐稍等，奴婢这就去买！”转身吩咐几个丫鬟：“快，你去城北买鸭子，你去吴记，你去荷仙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