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晃得清凝快睁不开眼。
江砚宸只觉肩头一沉，转头一看肩头的人儿已经睡熟了。
他便这样静静听着她的呼吸声，马车颠簸，可他的心却无比安宁。
马车在一处庄子停下，江砚宸看身上的人还没要醒的样子，又不忍叫醒她，硬是一动不动任她枕着。
许是没了颠簸，反而睡得不踏实了，清凝眼皮动了动，睁开了眼。
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枕着江砚宸，清凝猛地抬起头：“到了么？”
江砚宸动了动自己的右臂，道：“总算醒了。”
“我睡了多久啊？”
江砚宸掀开门帘跳下马车，站在旁边朝她自然地伸出左臂，语气无奈：“我的手臂都麻了，你自己想想多久。”
清凝不好意思的笑笑，借着他的力跳下了马车。
“那就多谢王爷！回去我把我的肩膀也借给你睡。”清凝打趣回他。
江砚宸眸间掠过一丝温柔，淡淡提醒：“快走吧。”
“这是哪儿啊？”清凝看向四周，群山环绕，风景秀丽，远离城中喧嚣，倒是个避世修行的好地方。
“进去了便知道了。”
江砚宸进了一处庄子，门口的牌匾写着“碧雪山庄”。
清凝小跑着跟上江砚宸。
进了山庄，里边有几间房子，院内几乎都是些绿植，再绕过一处幽深的园子，又有了一道门，江砚宸推开门，清凝嘴里还嘟囔：“这么多门，是你设的机关么？”
可跟着江砚宸出了门，小跑着凑到江砚宸跟前时她瞳仁一缩，愣在原地。
眼前是一处陵墓，看墓的周身，明显才建成不久，墓碑上的每个字她好像认识，盯着看得久了，又似乎都不认识了。
先妣顾氏漓月之墓。
墓的旁边供满了鲜果，香炉中的香刚刚燃尽，供台上却无一丝灰，像是有人精心在打理。
清凝缓缓跪在墓前，伸手抚摸墓碑上的几个大字，眼眶通红。
“因为没有尸骨，我将那日从铃铛上掉落的红线埋于其中，算是你母亲的衣冠冢，日后你想祭拜，便来这里。”
“不用等太久……”江砚宸还想说什么，却又突然停住。
彼时，清凝已经泣不成声，看到自她眼底滚落的泪珠滴落碑前，江砚宸眸光也变得沉痛。
清凝缓缓从腰间拿出那枚铃铛，铃铛已经被清洗干净，只是深埋于地下多年，已不复当年光泽。
她缓缓绕到后边蹲下去，用手刨起坑来，将那枚铃铛埋了进去。
然后又到墓碑前磕了头，上了香，做完一切，清凝走到江砚宸跟前，抬眸看着他冷峻的眉眼，一字一句道：“清凝谢王爷大恩！”
先前眸光里的痛意早已消失，此刻的眸子里又是平淡无波。
他微微敛眉，捏紧手心，强忍住想要伸手为她拭去眼泪的冲动。
说道：“谈不上大恩，不过是举手之劳。”
这是她从未想过的，江砚宸是皇子，皇子建墓，只能为了君父，居然在这为她母亲建了衣冠冢。
若是被人发现，他便是死罪。
可为了她，他还是做了。
即便是她自己，也只是想着，日后扳倒了陆家，自己去买个庄子，将母亲葬在那里，随意立块不起眼的碑便好。
“你可知，若是被人发现，你……”
江砚宸转身，语气笃定：“不会被发现，你尽管来，我既然敢做，便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只是那立碑人，还不能写上你的名字。”
清凝一字一句：“可我不愿拖累你，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
“是不愿拖累还是不愿欠人情？”江砚宸反问。
他笃定，她是怕欠他人情太多，还不了，到时脱不了身，或许，她一直以来都不想留在他身边。
清凝被他的话噎住，迟疑了一瞬回：“自然是不愿拖累……”
问她吗？自然是两者都有，只是不知为什么，她不愿说出后者。
人的情感，从来就是复杂的。
好像她欠他的，已经还不清了，一开始是想让他欠她，自己好保命，可现在……
“不必多说了，走吧。”江砚宸拂袖离开，清凝抹去眼泪，又回头看了一眼，转身跟上了江砚宸的脚步。
这个地方依山傍水，娘亲她，会喜欢的。
马车上，两人都没说话，一时间氛围有些尴尬。
从那里出来，江砚宸便一直冷着脸，两片薄唇一直紧紧抿着。
有那么生气么？真是的，自己还不是担心他才会那样说。
清凝在心底想着，一边悄悄瞥他的神色，一路上没有任何改变。
马车停下，江砚宸利落下了车，清凝掀开帘子，却见他仍旧冷着脸朝自己伸手。
自从那次为他挡了箭，只要他在，必然不会让自己独自下马车。
清凝将手搭在他掌心握住，他眼睫轻颤，眸光闪烁。
待她下了车，他立马松开了手径直向府里走去。
“王爷等等！”清凝叫住已经走远的江砚宸。
江砚宸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清凝小跑着赶上，笑嘻嘻说道：“王爷一块儿用膳吧。”
今日之事，他真的让她很感动，所以，还是哄哄吧。
“本王不饿，你自己吃。”说完江砚宸抬脚就要走。
清凝又追着上去：“你也没有用晚膳，怎么会不饿呢？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安排。”
他依旧没有回头，清凝顾不上其他，直接大喊：“你不吃，那我也不吃了！”
说着就气呼呼要往宁华楼去。
江砚宸背脊一僵，薄唇紧抿，转身三两步便追到她，一把拉过她的手臂，冷冷开口：“荷叶鸡、清蒸鱼头、炙羊肉……”
“等等……你说慢些……”
站在一旁的听雪迎霜疑惑的看了看云舒，方才是他陪着回来的，这两人间发生了什么他应该知道。
云舒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饭桌上，清凝吃完拿帕子轻轻擦了唇边的油渍，江砚宸虽陪她吃饭，可还是不愿与她说话。
“中秋宫宴，我请王爷看一出好戏。”清凝凑过身子低声与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