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本来还在和沈眉庄说话，听见曹贵人的声音，一下瞪大了眼睛。
沈眉庄和安陵容也目露惊疑，赶忙担忧的看向了甄嬛。
一时之间，四面八方的目光都汇聚在了甄嬛身上，真真是比曹贵人这个温宜生母都要夺目了。
曹贵人也是有些得意忘形，丝毫没有注意到除了有些与甄嬛有龃龉的人会幸灾乐祸之外，其他人包括皇上皇后在内，都是一脸的凝重。
曹贵人见甄嬛一脸震惊的看着她，还看向皇上柔声说着这纸条的合理性:“皇上，惋贵人姿貌，本就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合该由妹妹一舞。”
皇上只沉着脸，咂摸两声，不理曹贵人。
宜修看看皇上，再看看尚未察觉圣意的曹贵人，只觉着一向谨小慎微的曹贵人是脑子被吃了。
她自然知道曹贵人今日就是奔着让皇上对甄嬛生厌来的。有她这个皇后在前，谁还敢拒绝这样的提议？
可后宫妃嫔，在一群家臣面前起舞……
那可是皇帝的女人，难不成曹贵人和她背后做局的人以为是什么下贱的舞姬不成？姿貌与否都是只能有皇上欣赏的，莫说这底下都是亲王，就是一母同胞，那与皇上也是君臣！
宜修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又看向皇上。很明显，皇上此时已然反悔，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个时候，曹贵人竟把皇上给架起来，当着和他有龃龉的弟弟的面，竟说不出回绝的话了。
若是说了，便是他这天子言而无信，若是不说，又将自己的妃嫔视作舞姬，一时之间竟左右为难。
此时与皇上本就有些矛盾的敦亲王看热闹不嫌事大，已经夸开了:“这《惊鸿舞》由唐玄宗梅妃所创，本已失传已久。但是纯元皇后酷爱歌舞，几经寻求原舞，又苦心孤诣加以修改，曾经一舞动天下。那在宫中可是风靡一时啊。”
一时之间，气氛更是凝滞。
敦亲王福晋见自家夫君张口说个没完，偷偷伸手在他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这才让敦亲王心虚的闭了嘴。
开玩笑，她今日是来参加宫宴，又不是来给皇上找不痛快的。偏偏她这个丈夫，大概是皮又松了，每每跟皇上见了面都要夹枪带棒的嘲讽那么两句。
坐在高位上的那是谁？
是连自己同胞弟弟都不肯放过的狠主儿！现在可能忌惮着敦亲王母家还有些势力在，可焉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总得给她男人把皮紧一紧，免得那天敦亲王府怎么没得都不知道。
敦亲王福晋掐完之后偷偷看了一眼上首的帝王，他的面色一贯看不出什么喜怒，可偏偏那一双眼里却好像暗藏着一场风暴，只等一个契机将一切的不痛快都悄无声息的消灭。
敦亲王闭上了嘴，不过却不是因为皇上，而是因为福晋。因此心里多有不服，却又怕福晋再给他掐一把，那痛苦简直不要太酸爽，于是赶忙夹了一筷子菜喂进了嘴里。
偏偏在场没脑子的不止敦亲王一个，富察贵人听了这老些话，眼里闪着想看人出丑的光，她用胳膊肘捅了捅一旁专注吃东西的玉贵人说道:“那惋贵人可不是惨了？”
玉贵人无辜地眨了眨眼，富察贵人看她这啥也不懂的样子，“啧”了一声。
“哎呀，那不就是说，如果惋贵人她今天把这舞给舞好了，便是惊为天人，若是舞不好，那不就是东施效颦了嘛。而是且不说好与不好，咱们又不是不清楚皇上对纯元皇后的态度，只要惋贵人舞了，那不就是不敬先皇后那。”
说着，富察贵人给玉贵人使了个眼色，又说道:“皇上不喜欢纯元皇后，不就是因为不喜欢纯元皇后整日里就爱整这个歌啊舞啊的，把王府管的一团糟嘛。”
玉贵人比富察贵人八卦的多，今日却只是在闷头吃东西，不怎么搭理富察贵人的话，还让富察贵人纳闷的不行。
玉贵人看着富察贵人这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咽下嘴中的食物，用绢帊擦了擦嘴才道:“今天就别想了。你可看不了惋贵人出丑了。”
“什么？”富察贵人拧了眉:“皇后都没有拒绝曹贵人的要求，惋贵人她能拒绝的了吗？”
玉贵人看着一脸懵懂的富察贵人，只高深莫测的摇了摇头，又夹了一筷子菜。
果不其然，妃嫔之中有富察贵人这种看热闹的，就有看不下去替甄嬛说话的。欣常在想来心直口快，竟是第一个为甄嬛说话的:“皇上，惋贵人年纪还小，能做的了《惊鸿舞》吗？依我看，怕是曹贵人强人所难了。”
宜修看着皇上将目光落在了曹贵人身上，约摸是想让她把这话收回去。可曹贵人现在光顾着激甄嬛跳舞了，哪里顾得上皇上？
“唉。”曹贵人一声回绝欣常在，恨不得把甄嬛捧到天上去:“惋贵人天资聪颖，这《惊鸿舞》本就是女子皆能舞，倘若说舞得不如纯元皇后，那也在情理之中，在座的都是自家姐妹，又何必拘礼呢？”
甄嬛见着自己逃不过，但仍旧想挣扎一下，于是站起身给皇上行礼:“臣妾之舞，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恐怕要……贻笑大方了。”
说完，她一双含情目便紧紧盯着皇上，希望皇上能说些什么。可皇上只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怀疑的眼神已经将在场的妃嫔一一扫过，却始终不发一言。
“不能跳就算了。”今日极没有存在感的华妃突然开了口，这话说的竟像是在帮甄嬛一样，甄嬛原以为峰回路转，可齐妃却说:“华妃这话，倒是激将了。”
“若是惋妹妹不跳，便是扫了惠嫔和曹贵人的颜面了，也扫了大家的兴致，如果舞得不好，也难免落了笑话。”
“好了。”宜修见甄嬛如同风中花朵，在众人的言语中孤立无援的样子也看够了，便叫停了她们。
见众人都噤了声，宜修才看向皇上:“皇上，依臣妾看，惋贵人既说自己舞艺不精难登大雅之堂，众目睽睽之下，想必不会说谎。况且自惋贵人入宫到现在，惋贵人时常抱病，这般虚弱的人，不善舞艺也正常。”
皇上听着，虽然表情仍未变化，可宜修能感觉到，皇上不似刚才那般生气。
于是她又道:“况且《惊鸿舞》由纯元皇后跳过之后，谁还能比得过纯元皇后？想必惋贵人也是对纯元皇后心存敬畏，才不想辱没了《惊鸿舞》。”
“这样的恭敬，臣妾看，就别让她跳了。”
皇上点了点头，终是开了尊口:“皇后所言极是。逝者已逝，想必纯元在地下也不想拿这些来试探别人的敬意，为难别人。罢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