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怀远被这话噎得片刻无语,再开口时脸上露出几分无奈:
“行之,你知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我之间的约定仍旧有效,若不然凭阿诺做的那些事,她如何安然无恙。”
裴谨挑眉看了他一眼,将最后四个字重复了一遍,弯了弯唇角:
“我才回来,许多事尚不清楚,不若大人说与我听……只是阿诺的秉性如何,凡是识她之人皆有所知,那是真正的人善宽厚,便是自家小娃被人算计的丢了,她拼着性命救回,气怒之下也不过是套上麻袋把人打一顿罢了。”
风怀远扫了眼裴谨手边的茶水:
“裴谨,你定要如此说话吗?阿诺是女子不懂朝堂局势,做事不管不顾,凭着性子来,你总该晓得,事有轻重缓急……那几个女子已经死了,便该以大局为重,待事情了解再报私仇。”
裴谨不置可否的扯了扯唇角,不再出声,手指摩挲。
风怀远见此眯了眯眼睛,心中一沉。
与坦荡的赵卿诺相比,他其实更忌惮裴谨,一则他拿不准对面之人的心思,二则裴谨是男子,却不像赵卿诺一般心系百姓。
没有赵卿诺之前,裴谨这人恐怕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他人生死,也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若是今日谈不拢,这人是断断不能留了……
与此同时,宁远伯到了魏璘落脚的住处。
参加完宫宴的乔安广去而复返,求见新帝褚惟。
左思博带着桃花村的村长、族老顶着夜色离村,沿着主街往内城赶。
被放出来的孟氏则穿着伯夫人的诰命服,站在李府大门外。
跟在她身边的张嬷嬷焦急心疼的扶着人:
“夫人,李夫人不愿放人出来,咱们要不要再另寻办法……哪个当娘的愿意让自家闺女出面作证啊!”
孟氏摇了摇头:“阿诺于我有大恩……裴谨说了,李家姑娘至关重要,无论如何我都得将这事办成……嬷嬷你再去叩门。”
另一边,一队人马护着三辆马车赶到了京城,检查了身份,交了入城费踏上主街,直直地往前赶。
后宫佟嬷嬷从内侍陈子安手里接过一张纸条,回到殿内,恭恭敬敬地呈了上去:
“娘娘,府里递了消息来。”
已经成为太后的陈皇后听得一愣:“府里?是莫眠?”说着一边接过展开纸条。
佟嬷嬷见陈皇太后表情渐渐变得严肃,一颗心提了起来,试探着开口:
“娘娘,可是府里出了事?要不要奴婢明日使人去瞧瞧?”
陈皇太后将纸条投入一旁的暖炉里,望着燃烧后的灰烬,斟酌许久才说道:
“嬷嬷,你去将贤太妃……还有柔太妃请来。”
那厢,陈莫眠派人往宫里递了消息,自己领着从镖局点的人手去了外城石头巷。
他望着王婆子的大门,说道:“一半人去后头守着,跳窗逃跑的人直接打断胳膊腿,留口气能说话就成。”
“是。”
等人就位后,陈莫眠手一挥:“踹门抓人。”
砰砰!
两声踹门的声音,随即“砰——”一声巨响,厚实的木门被彻底踹倒。
紧接着王婆子叫骂着从屋里冲了出来:“大过年的,哪里来的寻死鬼……”
还不等人冲到陈莫眠跟前,便有一个汉子上前把人反手拿下。
而伴随着屋里后窗破裂的声音,一声惊叫哀嚎穿墙而来。
没一会儿,几个汉子拖着一人走了过来:“郎君,常天化抓到了。”
陈莫眠借着院子里灯笼的照明,看了看那人点头说道:
“是这人没错……再劳诸位辛苦一番,随我把人送到一个地方。”
“不过抓一个罢了,哪里辛苦的。”汉子笑道。
余下众人纷纷应和,跟在陈莫眠身后拖着人大大咧咧的走在主街上。
宋国公府,国公夫人看向宋国公邓良胜,语气有些不快:
“才从宫里回来,这家宴还没吃两口,怎得又要进宫,这个时辰……”
“自是有事,你们在家正常吃,家宴……改日再寻个时间补上一席。”邓良胜注意到几个眼巴巴瞅着自己的小辈,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长孙邓惕守身上,“冬日天寒,便是要读书也不必起太早,身体要紧。”
长得有些单薄十六七的少年闻言立即站起,恭恭敬敬地行礼回话:
“孙儿晓得,每日卯时末起,起后也有按时吃那养身的丸子,用过朝食会走上小半个时辰再开始读书。”
邓良胜笑着点点头,又抬手摸了摸小孙子的脑袋:
“好孩子……祖父活了这把年纪,就想看着你们都平平安安,无病无灾的……行了,都坐下吃饭吧。”
说罢,提步往外走去,只是转身的瞬间脸上的笑容消失,想起方才收到的信儿,叹了口气:
欠了的人情总要还的,现在人家徒弟寻来,也不过想要自己出面说句公道话,于情于理都该走这一趟。
就在各方行动之时,赵卿诺在宣泰坊北坊门的位置拦下了季绍。
宣泰坊地段极好,坊里住的达官贵人,坊外挨着主街。
这会儿城里还算热闹,有那留京的外乡人闲着无事,出来凑个热闹,也有京中百姓用过团圆饭,携着一家老少出来玩耍。
街道两侧是各色灯笼,照得整个街市五颜六色,提着灯笼的小童在街上窜来跑去,好不热闹。
街边每隔一段距离站着一个兵卒,一个个脸上挂着笑,被玩闹的孩童碰撞到也只是把人扶正,没有训斥。
季绍在看到少女的那一刻脸色陡然覆上一层寒霜,目光阴森。
“季都尉……不对,如今该叫将军。”赵卿诺歪着头咧嘴一笑,打了个招呼,“季将军,过年好啊。”
季绍看着那笑脸,嘴角微抽,眯着眼上下打量一番:“姑娘当真觉得本将军过年好吗?”
赵卿诺一拍手,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笑得愈发开心:
“对哦,令妹脚筋被我挑断了,以后应该走不了路了……还有那个什么平王殿下,也是我干的哦……这么一说,我这个年过得真的挺好。不过……”
她说音一顿,收敛笑容,继续说道,“不过这个年我还想过得更好些,所以来向将军讨一笔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