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卿诺略一思忖,抽出一张干净白纸,放下汤匙,提笔写下一张借据,绕过姜蓉递给香兰,笑着说道:
“这钱算是我和蓉姐借的……香兰,给你家姑娘收好,若是那一日我赖账了,就贴到外面城墙上。”
香兰原本还有些心疼自己姑娘把傍身的银子送出去,这会儿见着借据忙不迭接过收进怀里,有借就有还,那还能有些保障。
“你这是做什么!”姜蓉柳眉倒竖,“香兰,借据撕……”
话还没说完,突然被赵卿诺打断:“蓉姐,那位村长可回去了?”说着一面朝香兰打了个眼色。
香兰捂着胸口松了口气,接收到赵卿诺的眼神,匆匆福了一福,转身往外走去。
她得把借据藏好,旁的事能倚仗姑娘来,这件事可不行,有钱才能有保障。
提起姜世清,姜蓉脸色难看:
“还喝着呢,已经在前院收拾了客房给他住……我过去请安,略说了会儿话就出来了,姜一平一直陪着……你放心,他是父……亲随,不算失礼。”
赵卿诺观其神色便知道那请安的过程必然不太愉快,遂也不再多问,转而说起旁的事。
姜蓉将自己这些日子做的事和她说了一遍,又问了几个疑惑之处,二人一说便说到了烛火将尽……
……
第二日,赵卿诺先见了姜一平,询问过姜世清的情况后,得知他醉酒未醒,便由裴谨陪着去了营地。
营地设在靠山近水的地方,虽然不大,却已有雏形。
营帐、箭靶、已经在训练的兵卒,无一不在表明她们的军队在一点点组建强大起来。
赵卿诺走在最前面,裴谨落后一步,神色恭敬。
认识她的人一面高呼“县主”,一面抱拳行礼,有那不认识的在听了同伴的解释后也跟着行礼高呼。
这些人不是不在意压在自己头上的是男是女,只是他们见过赵卿诺的实力,又知道真正让他们吃饱穿暖的人是谁,这才心甘情愿的低下头颅。
女兵们的营地另开辟了一块空地,离得不远不近。
“她们才刚起步,力量胆量都需要锻炼,和这些人分开也是对她们的保护。”裴谨低声说道。
赵卿诺晓得他话里未挑明的意思,在没有足够能力自保前,凑在一起容易出事,只有实力起来,摆脱性别之见,才能得到他们的认可尊重。
这一点在前世就是,职场上同样的工作,女人就是要比男人付出更多努力才行。
赵卿诺到达女兵营地的时候,就看到姜蓉、香兰、艾蒿以及花家的女眷们都在跟着训练。
每人肩上背着一包沙土,跑的大汗淋漓。
“她们体力差些,只能从基础开始,若不然到了战场连人都砍不动……花家女眷都有些底子在身上,力气足够,增加些耐力,多练些招式,要不了便能跟着上阵杀敌。”
听到裴谨的话,赵卿诺目光落在花家女眷的身上,与其他人相比,她们确实显得更轻松。
转了一圈,点了一队人朝墩村赶去……
因着之前派人盯着,那些难民和流寇并不难找,没费多少功夫就把人抓了回来。
等众人回到县里时,姜世清才宿醉醒来。
待听说人已抓到,自觉是自己长辈的身份好使,叫了人送自己回村向族老复命……
晚了一步得到消息的姜氏族老姜绚望着沾沾自喜的族人,叹息地摇了摇头:
“你们还在这里高兴!早都劝过你们不要仗着亲缘辈分去拿捏人,如今倒好人家连村里都没踏进一步……还有你,去就去,一身酒气像什么样子!”
姜世清自认是有功劳了,闻言当即有些不太高兴:
“五叔,这酒是县主设宴款待的……再说了,那些个骚扰村子的人不是都被抓了,不来村子不是更好……两个女娃娃,还有一个都不跟着咱家姓,不必放在心上。”
“啪!”的一个巴掌声突然在屋子里响起。
姜绚抬手要闪进第二巴掌时,姜世清朝自家老子委屈地喊道:“爹——”
姜续立马将儿子护在身后,大喝一声:“五弟!我还活着呢!便是教导也该由我这个老子教导!”
“四十来岁的人了,遇事不是仗着身份逞威风,就是找你告状,我姜氏一族如何能有这样的村长、代族长……你能对我说出那样的话,就知道你在县主那边也是个口无遮拦,不知分寸的!”姜绚指着躲在姜续身后的姜世清骂道。
骂完了姜世清,又指着姜续怒道,“那两个孩子别管是男是女,姓什么,都是伯爷的孩子,来到赤阳,咱们合该照顾帮扶……你们舍不得那些出息,又想摆着长辈的谱,传到京城让伯爷怎么想!更别提里面还有一个县主,那样的身份是你们能拿捏得!简直不知所谓!”
“你说什么!”姜续气的吹胡子瞪眼,恨不得给他一拳。
他这一脉一直做着姜氏一族的代族长,管束族人,历来只有被捧着的份,偏这个五弟整日说什么要谨慎、要谨记自己的身份。
其余人看到两人都吵上了头,生怕动起手来,忙不迭上去劝说。
“大哥消消气,五哥也是为了族里,可能想差了,咱们好好和他说道说道,都是同宗兄弟……”
“五哥这话确实过了,前头你也不同意咱们晾着那个县主,这不亲自带人把那些人抓走了……世清那话说的确实欠妥,县主听了自然会生气……回头趁着大哥大寿给那边送个帖子,算是递了台阶……”
“我都没见着那个赵卿诺!就见了姜蓉,那丫头是个失礼的,就请安说了两句话便走了,是姜一平侍候我吃的饭。”姜世清听他们说自己得罪县主,又委屈又生气。
屋子里瞬间一静,许久之后姜续惊诧道:“你没见到人?”
“没啊!所以别再说我得罪什么县主了。”姜世清憋屈的声音里透出几分不以为意。
“哼!看看!早就劝过你们!”姜绚冷笑一声,“我早让人出去打听过了,那个裴将军每日出城巡逻,附近村子全都走了个遍,偏咱们村子没来……
今朝县主领了一队人没一会儿就把人了个干净,却连村子都没进……是她亲自带的兵!整个赤阳谁不咱们和宁远伯府的关系,因着这层关系,县令给了多少方便?外头都成什么样了!到现在还看不清,不是不知所谓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