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百姓面对战火时,真正能够逃亡生存的地方其实特别少。
距离的远近、安全的地方愿不愿意接收他们……更多的情况下只能盲目逃窜,最后不知埋骨在何处。
赵卿诺骑马在平宁县城内不停穿梭,一面回忆着以往所知,战争对于普通人而言,更直观的死亡,是“仅存遗孤”,或是“竟绝后者”。
她带着人在街巷间穿梭,偶尔飘出的说话声在听到哒哒的马蹄声后倏地停止。
平宁县街巷不似丰州和安州的那般规整,约莫半个时辰才走到县衙。
与别处的安静不同,此刻的平宁县衙就像闹市,刺耳的笑声、嚣张的呼喝声,以及尖叫哭声。
哭声?
轻轻勒了下缰绳,跑得快停下步子,赵卿诺下马领着身后的兵士径直朝衙门里走去。
无事县衙里正在翻抢之人,手持长枪寻着声音一路往里冲。
手中拿着地舆图的全异生看到赵卿诺,微微一愣,正要开口唤人,注意到她眉宇间的杀意,陡然记起下面人的行事作风,心里一咯噔,觉得事情要遭,忙不迭带着人追撵上去。
声音是从衙内官舍传出,那些来此搜刮的兵卒看到女眷,当即起了心思,上前调戏逗弄。
他们已经知道外面的百姓不能碰,但这种敌官内眷想来应该无事。
平宁县令带着下面的官吏一直在外面帮着安抚百姓,尚未归家。
这些孤立无援的后宅女眷,拼命躲着攀到身上的脏手,其中一人心生绝望之下便要拔簪自尽。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听到一声暴喝:“滚开!”
紧接着就看到那伏在自己身上的兵卒胸前冒出一乌金枪尖,随即那兵卒便被挑飞扔了出去。
不等看清来人,只听“嘶啦”一声,一块布飘落而下,盖在衣裳破损的身上。
那是房里垂挂的帐幔……
赵卿诺匆匆看了眼女子,看到她握在手中的发簪,眸色一暗,转而看向那些已经被控制住的兵卒,有丁醒的人,也有全异生的人。
她瞥了眼已经走到廊下的全异生,声音森寒:“杀了。”
“长丰县主,刀下留人。”全异生急急地出声阻止。
与此同时,兵士得令应“是”,一面将手中长刀刺入,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眨眼间,那些人便倒在了地上。
赵卿诺持枪走到门口,望着冷脸的全异生,以及得了消息匆匆赶来的丁醒,肃着脸先发制人:“为何毁约?”
丁醒尚未看到屋中情形,闻言破口大骂:“放你娘的屁!老子啥时候毁约了!”说着抽出腰间佩刀,一跺脚,举刀朝前劈砍,“你屡屡找事,真当老子怕你不成!”
赵卿诺提枪横摆,“铛”的一声,刀枪碰撞,刀刃被长枪拨开,且去势不减,枪尖破开空气,直冲丁醒而去。
丁醒曲腰闪躲,收臂横刀,蹲跳旋转,手起风响,削砍劈拨……
顷刻间,双方已经打上数个回合。
然而不论是被打的丁醒,还是观战的全异生,心中生骇。
对比一直进攻,游刃有余的赵卿诺,丁醒渐渐陷入颓势,手忙脚乱,铠甲下露在外面的布料已经被长枪刺破,越打越狼狈。
丁醒被打的熄了火气,连连朝全异生打眼色,后者斟酌片刻,瞥了眼屋里倒在地上的几名兵卒,开口打圆场:
“长丰县主!此事是我和丁兄之过,为及时约束手下,惊扰女眷,还望县主喜怒。”
听到全异生的话,丁醒这才明白过来发生何事,一面在心里狂骂坑他的兵卒,一面出声附和。
赵卿诺手中枪尖打了一个旋儿,曲腿前踢,将丁醒一脚踹出之后,收枪落地,冷声道:
“两位还是约束好下头,若再有骚扰这平宁县民的,我只当他想去下面给阎王添个人口……如果收拾好东西了,那就出城吧。”
说罢持枪立在原地,显然是要亲自“送”他们离开。
全异生见她怒容依旧,也知此时不是谈事的好时机,勉强撑起笑脸:“不管如何,约定仍在,待修整两日,再来看望县主。”
接着一面让部下集合离开,一面去扶丁醒。
对上丁醒阴恻恻的眼神,赵卿诺不躲不退,盯着二人带兵离去,直到人走的看不到人影了,方才收起长枪,转头对兵士吩咐道:
“去寻几个女兵过来照顾,再寻军医来给她们瞧瞧……传令下去,让各处都守好了,咱们的军队里我不希望发生类似之事,否则莫怪我亲手处决了他。”
“是!”
……
第二日是少见的晴天,守在城墙上的兵士看到写着“赵”字的大旗,踏着日光走来时,忙叫人开城门迎他们进来。
秦志英带着所剩部队和粮草入驻平宁县,问清楚情况后,便朝赵卿诺所在位置走去。
“县主,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拨了一些粮食给平宁县令,由他带人分给城中所剩县民,花三郎领人跟着。”
赵卿诺低低“嗯”了一声,说道:
“这两日全异生应会上门谈继续合作攻城的事。应下后,我仍旧带着这些人跟他们往前走,你趁着这段时间将平宁县民安排人护送去丰州,随后留一队人马再次,佯装有人,待收到裴将军消息后,立即撤空。”
秦志英点了点头:“方才来时问过了,城中现有不足千户,这些人安排到何处,是和前面的人一样,还是另做安排?”
“安排他们去折县,那里需要人手,让我三哥安排他们做活,工钱与折县县民一样”赵卿诺回道,“你让他们放心,待郁州安定下来后,他们可以返回平宁。”
“县主仁善,若无县主,这些人恐怕很难熬过这个冬天。”秦志英感慨叹息。
正说着,外头忽然来报:“冯将军求见。”
秦志英闻言看向赵卿诺,笑道:“可是平宁守将?如此提前祝县主再得议员忠义之将。”
赵卿诺却摇了摇头:“只怕是来辞行的。”说罢,让人请冯士光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