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处理车间的大娘大婶都很看好郁瑶,“我们都觉得你的菠萝蜜罐头很不错,有几率通过考核。”
通过考核的信心,郁瑶是有的。
但想靠这种罐头拿到比赛第一名,还远远不够。
七十年代广交会参加的国家和地区有七十多个,罐头作为最重要的出口商品之一,品种越多外商选择越多,越容易下订单。
目前海星工厂主要生产的水果罐头、肉类罐头、水产罐头类型并不多,其他罐头像蔬菜罐头、豆类罐头、汤类罐头和坚果罐头更是没有涉猎。
比起粤省其他食品厂,外商可选择的范围少了很多,在出口创汇这块年年垫底。
这也是工厂这次想要研发新口味的罐头的原因。
她最大的优势就是她来自信息爆炸的后世,知道的罐头种类多,也了解其他国家的口味,完全可以锁定某几个大客户群体去定制几款当地特色口味的罐头。
这条赛道人少,反而容易出彩。
正当郁瑶在心里列举对应的大客户和可行的罐头名单时,突然听到李主任念到她们预处理车间的名字。
她抬头看向台上。
只见李主任脸色严肃说道:“我接到一封匿名举报,举报预处理车间的人挖社会主义墙角,占公家的便宜。这种行为是绝对不允许的,以后预处理车间的人不得私自利用锅灶热饭,如果使用公家资源,每人一个星期交一毛五。”
预处理车间的人听完脸色都变了。
锅灶放在那,不用也不能停,大家用了就用了,没人说领导也不会管。
但有人举报就不一样,还扣了个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帽子,这件事性质就变了。
这年代一个人的思想觉悟关乎身家性命,没有仇怨,大家都不会上纲上线。
热饭本来就是小事,但被人举报就成了大事。
预处理车间的人理亏,只能低着头挨骂,不敢多说什么,但回了车间就不一样了。
刘大姐最先开炮:“是哪个缺了大德的王八羔子,生儿子没屁眼的去举报的,锅灶放着不用也浪费,我们用一下怎么就成了占公家便宜?”
“就是,工厂里那么多锅灶,又不是只有我们用,别人能用,我们怎么就不能用了。”
说话的大娘看向一旁不参与讨论的万小珍,“万小珍,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去举报的?”
其他人也把怀疑的目光看向万小珍。
这个人只举报了预处理车间,其他车间却没事,肯定是自己人举报的,万小珍每天都去王班长那吃饭,又不用热饭,举报对她没有损失。
她最有嫌疑。
万小珍心里高兴,面上却气势凌人:“你说是我举报就是我举报的啊,你有证据吗?你们占了公家那么久的便宜,还不许有人看不惯去举报啊,要我说,举报的人才是真正有思想觉悟的人。”
刘大娘嗷了一声冲上去,抓住万小珍的头发就扯,“我就知道是你这个贱人举报的,我们热饭又没损害工厂利益,碍着你哪了,你去举报我们。我撕烂你的嘴,我让你举报!”
刘大娘的动作出乎众人预料,速度又快,一时之间大家都没反应过来,万小珍就被薅住了头发。
万小珍被打,也不甘示弱,抓刘大娘的头发,嘴里嚷嚷道:“是我举报的又怎么样,你们就是占公家便宜,挖社会主义墙角,我就要去举报。”
刘大娘是干惯了农活的人,力气本来就大,万小珍娇生惯养哪里是对手,被刘大娘打的嗷嗷叫。
万小珍手上打不过,嘴上不停哭喊,“我让你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我知道你气不过我举报,那又怎么样,我告诉你,我就是故意举报的,就是要让你们都占不了便宜。”
“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有本事你就打死我,不然我就盯着你们举报。”
郁瑶听到这话,大开眼界。
见过被打的,没见过上赶着讨打的。
你说你损人不利己举报,得罪全车间的人就算了,还嫌弃自己被打的太轻,故意挑衅,这不是上赶着挨揍是什么。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刘大娘更来气, 冲着万小珍嘴上就啪啪打了几下。
万小珍被打的嗷嗷哭。
柳大娘她们反应过来,忙冲上去劝架。
等拉开的时候,万小珍脸上脖子被抓了好几下,嘴和脸上也都是伤痕,呜呜咽咽。
刘大姐却只是掉了一撮头发,面不红气不喘地冲着万小珍骂道:“你下次还敢乱举报,我还打你。”
郁瑶第一次深切感受到农村老太太的战斗力,恐怖如斯,佩服。
柳大娘不想事情闹大,出来当和事佬:“都少说两句。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有些事还是不要做的太绝。都散了吧,先来我这报名要热饭的,一个人一星期一毛五,一个月六毛。”
大娘大婶们的脸色都不太好,本来就是免费用的,现在就他们车间的一人要出六毛钱,都肉疼不行。
因为这件事,大家一天干活都兴致不高,好不容易完成任务,也差不多到了下班时间,大家都换衣服收拾东西下班了。
之前糖水车间调配员考试的事,报名表下来了。
郁瑶先去赵胜利那填好了表格后才走,出来的时候其他人都走了,碰到了王春桃。
王春桃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郁瑶,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攀上乌主任这根高枝的,但我劝你最好低调点,罐头比赛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参加的。只要我还是班长,你就只能在我手底下干活,越不过去。”
“王班长,你这样的阿猫阿狗都能参加,可见这比赛门槛也不是多高,我这个人当然能参加。”
郁瑶刻意把人字说了重了些,和前面的阿猫阿狗形成鲜明的对比,也让王春桃成功变脸。
王春桃哼了一声,“比赛靠的是真功夫,牙尖嘴利和裙带关系是没有用的。”
郁瑶没有回答,从上到下把王春桃看了一遍,啧啧两声,“这话王班长还是对自己说吧,你有没有真功夫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是真心虚。真的,我都有点看不下去了,你说你比我老那么多,怎么这么没自信呢,这是心态问题。这么没信心,不如现在就放弃,省的因为输给我嗷嗷哭。”
王春桃脸色一黑,“郁瑶,你以为谁是谁,我会输给你?年轻人别太狂妄了,小心到时候输了太难看!”
“谁输谁赢,比比看喽。”公平竞争,郁瑶从来不怕。
“比就比,郁瑶,希望你记住今天的话。”
说完,王春桃满脸怒气地走了。
郁瑶无所谓,转身也离开了。
海星食品厂分厂的大门口,陆泽穿着一身挺括的军装,目不斜视地在门口等郁瑶。
他气质出众,又长的英俊不凡,吸引了不少女工人的注意。
有女同志拢了拢头发,面色羞怯地走过去,温柔地问:“解放军同志,我是食品厂的员工,你是要找人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陆泽礼貌拒绝:“谢谢同志,不用了。我在等我的爱人。”
说到爱人时,他疏远客气的眼神温柔了许多。
女同志心里惋惜,同时又忍不住羡慕,被这样的解放同志喜欢,他爱人一定很优秀吧。
就在其他人都在猜测什么样的女同志能配得上陆泽时。
陆泽眸光缱绻,望着前方推着自行车出来的郁瑶,嘴角微微勾起。
“我爱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