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人选择了礼节性地轻叩房门，而不是按响门铃。
并且在喊过一次后，便很有分寸地在外面站着不动。
以至于正在借着猫眼窥探的少女。
忍不住开始猜想在自己睡着的时候。
对方是否也是按照这样的行为，在发现屋内无人响应的情况下，就这么静静站立着直到现在？
如果是在平时，看到两个陌生人站在自己家门口，锲而不舍地等待着什么，少女可能会感到莫名的不安。
但是换位思考，外面的两人为了工作，在这里卑微地等待，甚至写好了遗书，只为了求得一个与危险人物见面的机会。
陈灵馨又莫名觉得他们的身影有些可怜。
隐约想到了小时候，妈妈把自己背在身后，去给避难所的老人做清洁工作的日子。
轻轻叹了口气，陈灵馨转过头，看向银发赤瞳的少女。
“小白，你怎么看？”
果然，这些小孩子拿捏不准的事情，还是交给大人来做决定吧。
【我飘着看，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他们的来访是我允许的，但你要是不想见直接回绝就行。】
白泽一边说着，用脚趾夹住地上的枕头，将它踢回床上。
“这样啊……那我的话还是见他们吧，大家都不容易。”
陈灵馨有些感慨地说着，小心地走上前，伸手从后面揽住银发的背影。
把下巴搁在白泽的肩膀上，看着对方用脚把地上的玻璃碎片扫到角落里。
少女眨了眨眼，心中泛起一些不妙的猜想，低声问道：
“话说我还没来得及问，地上这些被砸掉的东西难道也是我做的？我的睡相很糟糕吗？”
这种事情不要啊，想当一个安静可爱的美少女怎么就这么难？
本来我在小白的眼里，就没有什么魅力可言了……
而且自己有念力的存在，万一以后真的整出了什么“吾好梦中杀人”的绝活那就完了。
白泽嘴角提了提，用着毫无起伏的语气复述着：
【小兔猛踢腿，不要跑妮璐，等等先别打了，我快拉出来了，不要跟我抢厕所，不，厕所炸了，妮璐我饶不了你……】
说完，看着少女的脸色从一开始的茫然，到秒懂后逐渐变得通红起来。
白泽阴阳怪气地说道：【我看您在梦里挺忙的，所以就没敢打扰你，怎么？是架没打赢？还是厕所没抢过……】
“无路赛无路赛，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吧？我是美少女耶，你老是欺负我，我不理你了！”
陈灵馨不满地鼓起脸颊，在白泽的脸上呼地一声吹着气，接着哼哼了几句。
松开手，转过身，一边扶着墙，小心地拉开衣橱。
装作一番查看后，少女又偷偷地偏过头，小声地说道：
“小白，我这身衣服的药味很重，这样穿出去见人不礼貌……所以，你帮我一下，我要换衣服。”
然而，银发赤瞳的少女只是掏出柜子里的糖块丢给她：
【自己穿，副作用只是让你手脚不灵，不是让你废了，先吃点东西回复血糖，然后试着再用一次念力……】
不过很显然，这并不是陈灵馨想要听到的答案。
“我不要嘛，我的手就是不能动了，我需要小白帮我……哎哟卧槽我的腰！”
正像小孩一样不满地摇晃身体大喊的少女。
一个不小心，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当场发出一声惨叫……
————
两名专程来访的干员走过藏有玻璃碎渣，但表面上已经收拾整洁的房间。
迈步来到这间豪华套房的独立会客室内。
正好看到悬于墙壁上的宽屏电视，此时正在放映着低龄的动画片。
原来陈灵馨还有这种爱好吗？
虽然心中有些诧异，但两个人还是识趣地没有多问，只是毕恭毕敬地感谢道：
“陈小姐，万分感激您愿意提供机会与我们见面。”
已经用营养膏和零食勉强对付了一顿的陈灵馨，此时脸色好转了不少。
她一手捂着腰，在宽松的沙发座椅上落座，有些不太自然地回话：
“我还以为你们是来找小……找我姐妹说话的，原来真的是来找我的啊，请问有什么事吗？”
一边说着，少女还有些好奇地看着旁边用书架和木纹装饰的墙壁。
虽说这间会客室就在她睡觉的隔壁。
但自从自己来到宾馆休息后，却几乎没有什么时间仔细观察呢。
原来这里还能玩游戏？是特意为我们准备的吗？
看着一旁的电视柜上摆放的游戏机，少女有些意外地想着。
“是的，这次我们前来是为了给您做一些问卷调查，时间可能会耗得有些久。”
“不过您应该还没吃东西对吧，我们已经联系了厨房，稍后会给您送上晚餐……”
“这些礼物是我们的一点小小的歉意还请您收下，很抱歉打扰您和白帝小姐的休息，请多海涵……”
两个人一边说着，非常识趣地递上了两大箱的礼物，将它们放在透明的茶几上。
看着里面装满了像是衣服、包包、化妆品、电子设备和食品等一类物品。
没有收礼经验的陈灵馨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连忙在心中求救：
“小白，怎，怎么办，这些东西我们……”
【想要就收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自己看着办就行了。】
从来不知客气为何物的白泽才不在意这些小事，只是盯着电视，专心等待广告的结束。
真是的，你在某些方面实在有些随意过头了。
陈灵馨看着银发少女侧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模样，心中有些无奈地想着。
这时候如果是妈妈的话……
——不用不用，这都是我的工作，如果您实在过意不去的话，那我就拿一点吃的，正好给我的孩子尝尝……
一边回忆着，学着母亲的样子，陈灵馨有些生疏，但坚决地将礼物推了回去，说道：
“不好意思，这些贵重物品我就不要了，想要什么我会自己买。”
“如果你们是在过意不去的话，咳咳，那这些吃的我就留下吧，给我的，我的……嗯，姐妹尝尝。”
当着外人的面，少女莫名有些难为情地说着。
看着袋子中一大盒的软面蛋糕杯，卷心巧克力，蛋挞酥等甜品。
她在悄悄咽着口水的同时，也在心中连忙向白泽解释道：
“小白，拿人手短，这些东西本来就与我无关，而且也不是很有必要的样子，所以我们不要拿好不好……”
“如果你实在想要的话，我贷款买给你好吗？”
【随便。】
看着动画已经开始，白泽半垂着眼帘，单手托着脸颊，不再说话。
而对面的两人在几次劝说无果后，也默默地相视了一眼，之后便微笑着，真诚地说道：
“抱歉，是我们考虑不周，但是之后的大餐请一定要尽情品尝，那我们还是进入正题吧……”
————
两名来自官方的专员开始了自我介绍。
黑发的帅哥叫做魏昌礼。
长相不见丝毫阴柔，英俊地像是古早偶像剧里的男主角一样阳刚正气。
而气质温文尔雅的美女则是叫张彩婷。
她的脸上化有清淡的妆容，抿嘴微笑的样子，看起来柔美温婉，婉婉有仪。
丢，如果自己是男生，一定会被这样的美女姐姐迷得神魂颠倒的吧？
想起镜中的自己满脸淤伤，感冒的同时还带着一丝病容的憔悴，就连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宾馆提供的免费品时。
刚刚还落落大方的陈灵馨，此刻又有些自卑地悄声叹气。
总觉得被竹心兰称呼为可爱小萝莉的自己，好像真就没有拿的出手的魅力。
小白会不会也觉得对方很漂亮呢？
如果我也能像对方一样就好了，长得高，胸又咳咳……
对面的两人察觉到少女有些低落的心情，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陈同学，这次我们的目的，是想以问卷的形式，通过您的信息来了解您的第二……额，您的好姐妹，如果其中有哪些内容让你们感到了不适，还希望您及时提出来，不要生气……”
陈灵馨看着他们递过来的平板电脑，眨眨眼，忍不住好奇地问：
“你们想要通过我来获取小白的信息，不过你们不害怕吗？毕竟在你们眼中……额，白灵馨的脾气可能有些……”
而另外两人闻言，也只是无奈一笑，魏昌礼坦诚地解释道：
“没办法啊，毕竟有些事情永远需要有人去做，白帝小姐我们不敢直接问，但好在有您这个窗口能提供交流，我们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张彩婷在一旁柔声地补充道：
“为了不引起误会，我们两人只是普通人，身上既没有武器，也没有实战经验，希望不会因此触怒白帝小姐……”
“不会的不会的，小白倒也没你们想象地那么……”
陈灵馨一边为白泽辩解着，底下的手戳了戳银发少女的脚丫，心中问道：“小白，这样没关系吗？”
然而白泽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动画片，懒得搭理对方。
趁着对面两人没有察觉到异常。
陈灵馨有些不满地拍了对方的屁股，又捏了捏对方套着白袜子的脚丫。
接着才手指颤抖地点开平板的内容，开始了作答。
——你和你的第二人格相处多久了？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对方存在的？
这些说出来会有什么影响吗？
少女有些不安地思索着，同时在心中向白泽发问。
而收到的回复只有一句——无所谓。
讨厌哒！这不是为难我吗？算了，要是错了别怪我……
陈灵馨虚着眼，在上面手指打字道：
【第二人格一直存在，直到最近在船上遇到危险我们才得以相见……】
——你们双方对过去的生活有印象吗？回答：【有】
——你们平时怎么交流的？她的话很多吗？会积极回应你吗？回答：【心中交流，话很少……】
——她有性别吗？
看到这一题，陈灵馨犹豫了一下，微不可察地瞥了对方一眼后。
果断地写到：【性别女，白灵馨是我的妹妹！】
哥哥什么的私底下叫就行了，没有必要让大家都知道。
尤，尤其是李幽泠！
虽然很抱歉，但学姐你最好还是别知道的好……
一边想着，陈灵馨有些心虚地看下一题。
只见上面写到：她有表现出什么爱好吗？
爱好……这个需要隐瞒吗？应该不用吧……
少女皱着眉头，回想着白泽喜欢做的事情。
除了喜欢吃好吃的，打架，还有看大海，以及……看动画片？
想到这里，少女在心中有些好奇地问道：
“小白小白，你很喜欢看着动画片吗？还有没有其他想要看的节目？”
【谈不上喜欢，只是因为能看得进去。】
对此，白泽的回应很冷淡，且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原因也很简单，在黑渊中待久了，精神污染闹的呗。
作为一个连恶魔都能抽象地拿来当狗养的巨人。
在他眼里，三次元中的生物包括人类，基本就是一团会活动的肉块罢了。
什么美丑，性别都对白泽都毫无意义，他甚至都不是依靠容貌来辨认一个人是谁的。
而他之所以乐意看动画片。
纯粹是因为二次元的形象和色彩结构看起来更为直观，在视觉体验上更好罢了。
一旁的陈灵馨听闻后，很是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什么叫因为能看得进去？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过既然白泽不愿说，那少女也只能草草作答后，继续看下一题——
她的性取向是什么？她喜欢什么样的人？
“等等，这种问题有必要了解吗？”
陈灵馨瞪大眼睛，指着上面的问题低声询问着。
而对面的美女只是轻柔地回答道：
“既然您觉得她也是人，是您的好姐妹，那您有没有更深入地考虑一点，她作为一个人在情感上的需求？”
看着少女还是一副发愣的样子，张彩婷伸手接过平板，点开标签。
将一系列扩展的问题放到对方的眼前，指着上面的文字说道：
“换个角度讲，要是您以后有喜欢的人了，而那个人她又恰好不喜欢……”
“亦或者您以后结婚了，你们朝夕相处的生活中又多了一个人，那么您有没有想过，这种选择会对白帝小姐造成什么影响？”
“同理，要是白帝小姐爱上了另一个人呢？你们之间又会做出什么妥协……”
“类似的疑问其实也出在那些天生连体人的身上，但因为白帝小姐所展现出的独立性，我们不得不将两者视为同一类问题……”
“很抱歉这让你们感到不满，但我们确实需要了解这里面可能存在的风险……”
张彩婷有些害怕这样的话题会激怒对方，但该问的还是要问。
而这一点，无论是现场的两个人。
还是坐在远方会议室内，正在同步探讨这场测试的专家们，都想了解对方的想法。
由不得大家多想，都说恋爱使人失智。
这天底下因为这一点男女间的破事而引发的冲突，实在太多了。
不过有趣的是，专家们内心的想法很矛盾。
一方面，大家挺希望白帝是一个会被感情影响，能够被爱情所俘获的帝王。
因为这就意味着对方的神性不再，来自情感上的弱点会让对方不再无懈可击。
而另一方面，大家又希望对方的理性会更大于感性，这样双方的合作才能有所保证。
至少对方不会在情感的影响下失去理智，做出无法理喻的行为。
真的，为爱痴狂什么的，大家这些年已经品鉴地够多了，太累了。
但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
本以为这种对方会思考很久，甚至会感到恼怒的问题。
陈灵馨却是没有丝毫犹豫地写下——
【我爱她，她也爱我，我们不会再爱上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