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就坐,我还怕你不成?”
张琼思冷着一张脸,在她对面坐下了。
沈南葵抬眸打量了她一眼,见她云鬓华裳,衣着不俗,一身行头价值不菲,想必也是出自城中大户。
她让钟山上了茶水,“姑娘先消消气,若是对我有着什么误会,不妨慢慢来说。”
张琼思心中恼怒不已,可与对方云淡风轻的样子相比,她这般倒显得落于下乘了,叫她颇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
“我说你无耻,你怎么不生气?”
沈南葵道:“姑娘不妨细说说,我究竟怎么个无耻法?”
“哼!”
张琼思冷哼一声,站起身俯视着她,这才觉得气势拔高了许多。
“我且问你,你放着良家女子不做,为何要当人外室?”
眼前这位容貌俏丽的女子,姿态咄咄逼人,她眼中那抹深深的鄙夷,险些叫沈南葵产生一种错觉——难道她真做了什么卑鄙无耻的事?
可是,外室?
她吗?
说的是她沈南葵?
沈南葵思及上下两辈子的事,前世她在侯府守活寡,这辈子夫君就在身边,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是能被人误解成别人的外室。
她心里觉得荒诞,不觉笑了出来,“姑娘莫不是认错人了?”
荷华气得脸黑,直勾勾瞪着两人。
“你们知道我家夫人是谁吗,就对她出言不敬?”
张琼思撇了撇嘴,“区区外室而已,有什么可狐假虎威的,无非就是仗着顾州尊的宠爱,眼下你们倒是可以狂妄地自称夫人,待他哪日娶了正室,还有你们什么事?”
原来还是跟顾逸川有关。
沈南葵揉了揉眉心,面色颇有几分无奈,看来自家相公太出众了,也不是一件好事,总是招人惦记。
难怪这姑娘会对她有着敌意,根源却是在这里。
只是,这外室一说,又是怎么回事?
“这位姑娘,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与顾州尊乃是夫妻。”
荷华随之冷冷道:“就是,竟敢无端污蔑州尊夫人,是谁给你们的胆子,还不报上名来?”
张琼思冷笑出声,“事到如今,都被我拆穿了,你们竟还要掩饰,当真是虚伪至极。”
她指着沈南葵,“我问你,你是不是长居德水巷?”
沈南葵道:“堪堪半年而已。”
“我再问你,顾州尊赴任永州时,你的孩子是不是已经出生了?”
沈南葵想了想说:“快生了。”
张琼思只觉得一切已经十分明晰,一脸笃定地说:“既然如此,你就是承认了,你的孩子跟顾州尊没关系,而你,一个刚生过孩子的女人,虽然不知道你这孩子的父亲在哪里,但你居然毫无避忌,就这般引诱了顾州尊,让他日日都留宿在德水巷,收你为外室,此等行径,实在令人不耻!”
“不过——”
她话锋一转,“同为女子,我倒也能体谅你两分,兴许是你遭了前头男人的哄骗,被人遗弃,害怕自己和腹中孩子没有依靠,这才缠上了顾州尊,虽说情有可原,但到底是自甘堕落的做法。”
张琼思面上竟隐隐带了一丝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做人外室究竟有什么好的?”
“你的孩子日后也会因此抬不起头,顾州尊如今是可以护着你们,可等他娶妻之后呢,他的正室可能容得下你们?”
“而且,你手上还经营着这么大一间铺子,又不是没有可以傍身的东西,何苦害人害己,落得个声名狼藉?”
一番话连珠炮弹似的,直把众人都砸晕在了原地。
沈南葵:“……”
荷华:“……”
钟山等人:“……”
连一直愤愤不平的荷华,都不禁在心里想:这姑娘是不是脑子不好?
在这里胡言乱语些什么?
沈南葵愣了片刻,回过神问:“这么说,我刚才的话,姑娘是不肯信了?”
张琼思又坐了下来,“本就是你们胡诌,有何可信的?”
她若真是顾逸川的夫人,怎么不住到知州府去?
明明是她身份受限,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当真白瞎了这一身的风华气度。
不知为何,张琼思心中竟有几分惋惜。
沈南葵顿了顿,“那么,姑娘找我说这些,不知有何目的?”
“没有目的。”
“哦,是吗?”
难得遇上个性子如此耿直的人,沈南葵心里并不生她的气,反倒还来了几分兴趣,淡淡一笑说:“姑娘这话说得不实。”
“就算我做人外室,遭人不耻,可你我素未谋面,也不至于惹得你如此生气,而我观你方才言语中对顾州尊颇有维护之意,莫非,是你想嫁给他?”
“怎会!”
张琼思脸腾一下红了,“休得胡言!”
“看来被我说中了,不知你是哪家的姑娘?”
张琼思抿了抿唇,面含警告地说:“我从未说过这种话,你也莫要乱猜,至于我是谁,更是没必要告诉你。”
她虽然仰慕顾逸川,可他已然跟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不清不白,足见其品行堪忧,身为永州张氏之女,她是无论如何都受不了这种委屈的。
沈南葵见她眉宇间一片纠结为难之色,心里更觉得好奇。
视线落在她身上,“姑娘的这身衣裳,应是出自雅衣阁绣娘之手吧,这等裁剪和用料,只怕城中也没几户人家能穿得起。”
沈南葵手上握着一门布料生意,跟永州许多布行绣楼都打过交道,所以知晓这方面的行情。
“而你对顾州尊的行踪如此在意,定然是已经见过他本人,如此一来,范围就更小了,不知你是张、黄、宋、孙、赵里面,哪家的姑娘?”
面前的女子谈吐和衣着皆是不俗,出身必定不低。
而顾逸川赴任永州还没多久,行事又低调,与他来往密切的,也就只有上面说的这五户人家,张、黄、孙都是永州官府的人,而宋、赵两家,在永州也有着非同凡响的地位。
也只有这五户人家的家眷,有见到顾逸川的机会。
她必定是出自其中之一。
沈南葵说完这番话之后,面上一派浅淡的笑意,而张琼思听了,却是骤然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