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方才那番对峙,众人也受到了影响,眼下见顾逸川面色不虞,便都不敢迎合她的话了。
一屋寂静中,却有一道突兀的掌声响起。
竟然是沈南葵。
她笑着称赞道:“姑娘分析得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尽管她语气真诚,面上的笑意也还算和善,可落在张琼思眼中,总觉得她像是在嘲弄自己一般。
自家娘子都开口了,顾逸川也附和道:“姑娘妙计,本官记下了。”
屋中众人闻弦歌而知雅意,也都跟着称赞叫好起来。
但张琼思却没了先前那般愉快的心情,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略略朝顾逸川屈了屈膝。
“州尊深谋远虑,小女子的几句妄言,您听听也就罢了,不必当真。”
“今日当着州尊的面,小女子多有卖弄,还望见谅。”
“先告辞了!”
说完这话,她便一把拉过红豆,逃似的出了这间屋子。
众人也都识趣的纷纷散开。
顾逸川低声吩咐下属,“去查查看,她是什么身份。”
今日跟在他身边的人是宋长,闻言抱了抱手,领命而去。
人都散去后,顾逸川终于能跟沈南葵说句话了,笑了笑道:“说好下衙后来接你,现在倒可好,白把你堵在店里这么久。”
沈南葵也笑,“是啊,阿闹在家中只怕都哭过几场了。”
两人都挂心女儿,没多耽搁,一同出门上了马车,往家中赶去。
路上,顾逸川问:“方才那个姑娘,她没对你怎么样吧?”
沈南葵摇头,“自然没有。”
她如今出门可是长记性了,不止带着郑氏兄弟,还有顾逸川派给她的那个下属廉奇相随。
而对方只是一个小姑娘,能耐她何?
顾逸川道:“也不知她是什么来头,竟敢公然出言诋毁你,我已叫宋长去查了。”
沈南葵点了下头,“是得查清楚,这姑娘一根筋,早些查清,叫她知道真相,好过日后吃亏。”
说着她有些幽怨地瞪了一眼顾逸川。
“这可是你惹下的桃花债,居然连你自己都不知情?”
顾逸川笑说:“娘子,除了你,我是从来不愿看旁人的。”
沈南葵掐了掐他的手,忽而又一叹,“不过说起来,这姑娘聪明过人,有主见有才干,说不定日后能成大事。”
顾逸川道:“我就知道,你对她动了心思。”
沈南葵瞪他,“这叫什么话?”
顾逸川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膝上,“无论是谁,想对你不利,都是我不能容忍的事,等宋长探查完回来,若她当真如你所想,是无意的,那我倒是可以放她一马,可若是她图谋不轨,我必不能容她。”
永嘉郡主的事,经历过一次就够了。
他不想也不能,再看见类似的事情发生。
沈南葵回握住他,笑道:“顾州尊,先别把话说早了,若我所料不差,这姑娘兴许便出自永州五姓之一,他们都是永州城的老世族,而你初来乍到,根基不足,能轻易动得了他们的人?”
“就算动不了,我也得狠狠将其敲打一番,得叫他们知道,我便是再根基不足,也总有不能触碰的逆鳞,南葵,我不能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
“我知道,我明白。”
沈南葵宛然一笑,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逸川,你已经做到了,如今,你就是我和阿闹两个人的靠山。”
……
另一边。
张琼思从烟霞阁出来,却没有上自家的马车,而是负气朝街上走去。
红豆兴奋地跟在她身旁,问道:“姑娘,咱们这是要去七味斋吗?”
张琼思扶额叹息,“蠢丫头,你除了吃还知道什么?”
红豆问:“姑娘今日教训了那个外室,又在顾州尊面前露了脸,难道不高兴么?”
张琼思神情蔫了几分,“有什么可高兴的,你难道没看见,顾州尊只一心向着那个外室,眼里哪曾有过我?”
红豆叹气,“要我说,顾州尊也真是好赖不分,放着我家姑娘……”
“不许你诋毁他!”
尽管张琼思今日对顾逸川也有些失望,但还是听不得他的坏话。
红豆忙捂住嘴,“不说就不说。”
过了会儿,她才又小心翼翼地问:“姑娘,咱们在去烟霞阁之前,就已然知道,顾州尊非是良配,方才你也亲眼看见了,顾州尊纵容外室,还对她百般袒护,谁嫁给他定是要受气的,你如今是何打算呢,到底死心了没有?”
张琼思心乱如麻。
她一面劝诫自己,顾逸川不遵礼法,与那外室纠缠不清,实为品行不佳,她决计瞧不上这样的男人。
可一面,她心里又放不下那道皎皎如明月的身影。
不知为何,私心里,她总不愿意相信,他会是那样的人。
“让我再想想吧。”
张琼思说完这句话,便沉默不发一言,连到了七味斋买点心,也都是兴致缺缺。
回府后也依旧如此,张夫人担忧问起,她却只说是逛街累了。
而后便一直待在自己房里。
……
德水巷。
宋长回来复命。
“大人,夫人,属下打探清楚了,那女子是张同知幼女,名唤张琼思,年初才刚行了及笄礼,平日里被张同知夫妇娇惯着长大,性情颇有几分乖张……”
顾逸川抬手打断,“行了,后面的就不必说的这么清楚了。”
他望向沈南葵,有几分头疼地说:“南葵,真被你给说中了,她果真出自永州五姓之一,而且还是张家。”
若对方是张同知,那事情确实就难办了。
他虽然官职高于张同知,但到任永州以来,张同知一直尽心辅佐,竭力帮他,也算是他在地方官场上的领路人,两人的关系亦师亦友,私下里一直以叔侄相称。
沈南葵却笑了,“我倒觉得,若她是张家人,事情倒好办些。”
“逸川,这事儿不用你出面,交给我来办就是。”
顾逸川问:“你准备怎么做?”
沈南葵道:“你与张大人打交道多,素日里常说他秉性正直,不像是会耍阴私手段的人,所以这事儿,他应该不知情,至于张夫人,我与她虽然相交不深,但她为人,也不像是会起这等坏心的人。”
“况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