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
赵富冷嗤一声,“你们耿家养出这样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谁沾了你们一点,只怕都要倒霉,还有谁会到你家来做客?”
不过,话虽这样说,他也看见了一旁的廉奇等人,以及被他们护在身后几位女子。
赵富见廉奇身形魁梧,满面戾气,眼中的凶光更是叫人心底发寒。
他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有些警惕地问耿大娘,“他们这些人是谁?”
耿大娘道:“这几位是从州城来的贵客,专程来找简娘子的,只不过在我家里喝杯茶水,歇歇脚,你们这样闯进来闹,岂不是叫人看了笑话?”
她低垂着头,长叹一口气,“都回去吧,那个孽障若果真敢回来,我第一个不饶他,我会亲自捆了他,交由你们处置,是打是杀,还是送去官府砍头,我都不拦着。”
赵富面色犹疑了一阵,摇了摇头。
“我不信,都说虎毒不食子,你是当娘的,怎么可能看着亲儿子去送死?”
耿大娘忽然抬头,眼眶里一片赤红,“我再是做娘的,可我也是个人!”
“我知道那孽障做的事天理不容,不但你们恨他,我也恨他,这两年,我一直都在为他做过的错事赎罪,我知道,即便如此,也并不能抵消什么,所以,我拖着这条老命,就是为了等到有一天他能回来,我也好押着他,来还大家一个交代,否则,我怎么有脸去地下见祖先?”
乡亲们中,不知有谁说了声,“唉,耿大娘其实是个好人,要不我们先回去?”
也有人不同意,“她儿子是强盗土匪,又背着不知多少条人命,若真回来了,咱们桃源镇的人还有安生日子过吗,为今之计,就是先把他老娘攥在手里,兴许还多层保障,那畜生再不是人,总不能向着生了他的人挥刀吧?”
耿大娘听明白了。
大伙儿气势汹汹地跑来,根本不是想兴师问罪,而是怕了那个孽障,要拿她这把老骨头当挡箭牌。
她面上没什么表情,也无意外,也无愤怒,甚至还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笑了一下。
“你们若是为了那孽障而来,我的确交不出他,但若是为了我,那就好办了,你们想怎么样,我照做就是,只一点,简娘子与几位客人,跟这些事情不相干,那两位又是城中大户人家的女眷,你们不要冲撞到人家,先叫她们走吧。”
赵富见她如此顺从,就点头同意了。
耿大娘有些歉然地望向几人,“沈娘子,张姑娘,还有简娘子,对不住了,时辰不早了,你们先走吧,我这里还有点事。”
沈南葵缓步走上前,却是看向了镇上的乡亲们。
“我听明白了,耿大娘的儿子两年前杀了人,而后落草为寇,逃到外地做了山匪,如今他回来了,但我想问,剿匪的事情自有官府,你们扣下耿大娘,是想做什么?”
赵富见她谈吐与气度皆是不凡,旁边又有数名护院虎视眈眈,心知面前的人来历不小,不敢得罪,只往旁边啐了一口。
“官府哪里靠得住?”
“前任州尊还在的时候,倒的确念着我们,两年前出了那遭事,他还派了许多官兵到桃源镇驻守,最后那畜生逃去外地,事情才作罢,可是,自从他遇害之后,我们这些离州城较远的村镇,又有谁还记得?”
沈南葵问:“此话怎讲?”
赵富道:“就拿前不久来说,离镇子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官道垮塌,把路都堵死了,按理是该州城派人组织疏通,可事情报上去了,连个回音都没有,路不通,大家便只好绕路,可别的路绕山绕水的,又不太平,时常有人被拦路劫道,燕子镇如今又闹出命案,这多吓人?”
他脸上写满不忿,“要是官府有心,像这种事早就该管了,为何一直也拿不出个态度,焉知不是嫌我们桃源镇偏远,所以不欲理会?”
“况且,这些个山匪,个个都是没人性的,真被他们闯进镇子打杀一通,等到官府得信来时,我们还能不能喘气都说不定呢!”
“所以啊,我们得自己为自己打算才是!”
若情况真是如此,他这样说,倒也有着几分道理。
但沈南葵却没料到,桃源镇的百姓对官府居然如此不信任。
不过一想也是。
前任州尊遇害,疑案几个月都没侦破,庞巡抚又是个有私心的,代理政务时不见得会有多尽心,上头没有管束,底下的人懒政懈怠也是有的,顾逸川上任后,对永州又不熟悉,各处的事情都需慢慢经手,防不住有人正是利用这一点,暗自欺上瞒下,所以才造成这种局面。
沈南葵道:“乡亲们的难处,我都知道了,通路的事情我会告知衙门,让他们尽快解决,还有山匪一事,衙门如今正在全力侦查此案,我会告知州尊,请他在桃源镇周围布防,山匪若当真出现,官府定会冲在最前面护卫乡亲们的安全。”
“但是,耿大娘是无辜的,请你们不要为难她。”
赵富满脸狐疑地打量了她几眼,“你究竟是谁,我们凭什么信你?”
荷华站出来道:“不得无礼!站在你们面前这位,便是永州现任知州顾州尊的夫人,她说的话,自然算数!”
乡亲们都吓了一跳。
“什么!顾州尊的夫人,她在这里?”
赵富更是骇得脸都白了,他刚才可是州尊夫人的面,说了不少官府的坏话,要是追究起来,问他的罪,这可怎么办?
当下忙找补道:“州、州尊夫人……我方才说得都是气话,您切莫往心里去……”
沈南葵抬手阻住,“州尊上任不足半年,难免会有疏漏的地方,你们不信任官府,也在常理之中,不过我相信,州尊若是知道了这些事,他一定不会放任不管。”
众人眼下知道了她的身份,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赵富更是连连点着头,“州尊夫人,您说的是,但小人想问问,燕子镇已经出事,那畜生又是桃源镇的人,难保什么时候就回来了,眼下乡亲们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