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秋一时间分不清。
这满满一屋子坐的,到底是她的亲人,还是她的仇人。
或许身处豪门世家之中,所谓的亲情,本就是虚无缥缈的泡影。
顾清秋目光坚定地凝视着眼前那张布满沟壑的面庞,缓缓开口说道:
“对不起,爷爷。这药,恕我无法交予您手中。”
顾行健不禁微微一愣神,随后情绪激动到近乎失控:
“顾清秋啊顾清秋,你现在怎么会如此铁石心肠?
要知道,如今你所拥有的权势皆源自于我,而你追逐的梦想也是因为有我的全力支持,今天方才得以实现。
现在,我不过是渴望能够多苟延残喘些时日罢了,难道连这点孝心你都没有吗!”
与此同时,在场的其他人亦纷纷附和起来,或是恶语相向,或是冷嘲热讽,一句接一句不堪入耳的谩骂声此起彼伏:
“小畜生!”
“真是忘恩负义!”
“白眼狼!”
顾清秋并未被这些言语所左右。
犹记得儿时,正是慈祥可亲的爷爷亲自引领着自己踏入知识的殿堂,耐心教导自己诵读诗书;
待到稍长几岁后,又是爷爷坚定不移地力挺自己投身商贾之道;
甚至当自己遭受族人们无情打压时,依旧是爷爷挺身而出,据理力争,主张家族产业的继承权应当凭借个人的真才实学来决定。
对于帮助顾行健延长寿命这件事,顾清秋可谓是心甘情愿至极。
但倘若要用活祭人心这种残忍手段,并与那些鬼魅魍魉狼狈为奸,那又是另说。
顾清秋深吸一口气,朗声道:
“爷爷,我深知您对我的养育之恩,但我不能将无辜之人的生命视为草芥,成为助纣为虐的帮凶。”
顾行健气得胡须颤抖,指着顾清秋大骂道:“好啊,翅膀硬了,敢跟我对着干了!”
就在这个时候,顾清秋敏锐地察觉到,下方有一些人开始表现出不安分的迹象,偷偷摸摸地有什么动静。
思维迅速转动起来,脑海中不断闪过,受邀请参加这次聚会时的种种细节。
今日的祖宅显得格外冷清,唯有围绕在外院的一圈区域,才能看到有人在忙碌着收拾打理宅子。
内宅附近那些平日里负责管理事务的管家和女佣们,今天全都不见踪影。
留下的只有宅子的安保人员。
面对这样的情景,顾清秋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感。
很显然,今天这些人是下定决心要自己付出一些代价不可了。
顾清秋暗自叹息一声,心想这群家伙儿实在过于天真。
正当顾清秋仔细观察的时候,不经意间抬起头,目光恰好落在了顾行健身上。
这一眼,她的终于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只见顾行健的一只手正微微颤抖着,缓缓地朝着他面前那张桌子的抽屉伸去。
而顾清秋对于那个抽屉里面所存放的东西再清楚不过了。
为了降低家主被挟持的成功率,家主的办公桌里都藏着一把手枪。
而现在这把枪,却要对着自己......
她感觉脑袋里有什么东西断了一般。
巨大的悲伤涌上心头。
“爷爷,您……”顾清秋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顾行健满脸怒容,他的手已经打开了抽屉。
“秋儿,别怪爷爷心狠,今天你若不答应,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顾清秋心如死灰。
“砰!”
视线对焦,三点成一线,屏住呼吸,保持枪口稳定。
左臂自然下垂,双脚站与肩宽。
连续开枪,保证命中率。
就像每天自己操练的一样。
没想到有一点,自己枪法派上用场的地方,是自己的爷爷。
“啊啊啊——”
凄厉至极的惨嚎。
顾行健只觉得一股剧痛如潮水般袭来,瞬间席卷了他整个手部。
疼痛让他无法施力。
他下意识松开手中的枪,枪支直直地滚落于地,发出清脆而又刺耳的撞击声。
整个宅子里一下子慌乱至极。
也不知是谁率先扯开嗓子高呼道:“保安!快来人啊!”
紧接着,那扇紧闭着的大门被猛然推开。
随后,一群身着黑色制服、训练有素的安保人员如潮水般蜂拥而入。
这些安保人员显然都是经验丰富之辈。
他们刚一进入屋内,便迅速锁定了受伤的顾行健,并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前去,动作娴熟地为其止血包扎。
一直沉默不语的顾有言突然霍然起身,满脸怒容地质问眼前的顾清秋:
“逆女,你竟然敢如此胆大妄为,公然袭击家主,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你可知自己犯下了何等重罪!”
说罢,他转头看向那些安保人员,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立刻将此逆女拿下!”
可是,无人注意到,面对顾有言的命令,那些安保人员竟没有丝毫动作,一个个宛如雕塑般伫立原地。
眼神更是有意无意地朝着顾清秋所在的方向瞟去。
此刻的顾行健早已疼得面色惨白,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呼吸也变得急促而紊乱。
但他心中的怒火却并未因此熄灭,反而愈发热烈。
只见他强忍着剧痛,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说道:
“从今往后,我以本家家主之名郑重宣告,彻底剥夺顾清秋所有的继承权,并且将她驱逐出顾家大门!”
话音未落,顾家众多族人的眼眸深处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狂喜之色。
蛋糕终于露了出来,他们又有机会分上一份。
正当众人陷入一片嘈杂喧闹之际,一道略带感慨的声音缓缓从门口传来。
“收回继承权?爷爷您打算凭借什么来收回呢?难道仅凭一张嘴吗?”
说话者正是顾清秋本人,她的语气平静如水,但其中蕴含的意味却是不言而喻。
“凭什么?就凭我是家主?”
顾清秋缓步走向顾行健。
与顾有言擦肩而过时,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爷爷,有件事我不明白。”顾清秋轻轻叹了一口气,“您别忘了,顾氏集团的权力现在都收拢在我的手里,集团股权的大头在我手里,集团的首席执行官也是我。我很好奇,公司的职员到底是听大股东的,听cEo的,还是听家主的?”
顾行健脸色骤变,他没想到顾清秋会如此直接地威胁他。
“你......你这个不孝孙女!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顾行健气得浑身发抖。
顾清秋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大逆不道?你看看这群人,为了争夺家产,不惜对自己的家人下手,这就是所谓的孝道吗?”
话一说完,她便转过身子,用一种冷漠至极、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盯着身后那些虚伪到令人作呕的面庞。
“明明咱们集团的盈利已经大幅提升,你们所分得的钱财也远超往昔。
可你们这群家伙呢?
既没什么本事,又永远不知道满足,只会吸家族的血。
爷爷啊,按常理来说,您早就应该安享晚年、尽享天伦之乐了。
清秋我一直都非常敬重您,所以心甘情愿地尊称您一声‘家主’。
但是关于‘基因药物’这件事情,那可是绝对不能沾染的罪恶勾当。
清秋实在不忍心看到您一生清誉,就因为这一时的昏聩而毁于一旦。
倘若您执意要跟清秋对着干,那么清秋也只能无奈地告知您……”
说到这里,顾清秋的眼神瞬间变得深邃如渊、冰冷如霜。
强大的气场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使得顾家其他众人皆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此时的她,虽然嗓音并不高亢响亮,但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一般敲打着在场每个人的心弦,掷地有声:
“如今这个顾家,是我说了算。”
在那片静谧无声的宅邸之中,唯有顾行健沉重且痛苦的喘息之声清晰可闻,伴随着包扎时发出的轻微摩挲声响。
\"逐出……家门……就凭我这……家主……令……\"
他以极其虚弱的嗓音艰难地吐出这句话,同时颤巍巍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出一枚陈旧的令牌。
其动作之谨慎,宛如手中捧着的是什么传国玉玺。
站在一旁的顾清秋满脸失望。
她看了一眼依旧冥顽不灵、固执己见的顾行健。
到了现在,这位年迈的祖父竟然仍坚信,只要手握那块早已过时的所谓家主令牌,整个家族便会对其言听计从吗?
此时此刻,顾家上下众多人等皆噤若寒蝉,再也没有谁敢轻易附和家主所言。
顾清秋稍稍沉默须臾之后,目光转向身旁的一名保安:\"去,将那枚令牌给我取来。\"
听到这话,顾行健猛地一惊,拼尽全力想要护住自己视若生命的令牌。
只见那名保安轻声言道:\"多有冒犯,请见谅。\"
随即便轻柔但果断,掰开了顾行健那中弹淌血的手指,将令牌交到了顾清秋的手中。
顾清秋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中的令牌,目送顾行健被人缓缓抬走。
随后她环视四周:\"自今日起,我顾清秋便是顾家新一任家主!”
“谁赞同,谁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