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吉尔将阿勒卜的尸体放在毡包中。
解开了包裹,看到了死去多日的阿勒卜。
王庭巫医的密药很珍贵,这一路都是勤换,阿勒卜并未发出尸臭味。
只是躯体早已僵硬,死前脸上的伤也无法复原,所以看着十分的恐怖。
嘎吉尔伸出手,想摸摸阿勒卜的脸,又不敢。
忍不住捂脸痛哭...
毡包外,护送王旗的勒都思被阿史那族的族人迎进最好的毡包。
勒都思不断的夸奖着许满仓,说他得到了王上的赏识。
同时也宣布了王上赐予阿史那族王旗,以及可以任选水草丰美的地方做部族领地。
阿史那族的族人听到这个消息,都很高兴,可大家都有些笑不出来。
生活在草原上,生死见的很多。
但阿勒卜是族中最勇敢,最忠诚的勇士。
当初阿史那族分裂的时候,很多青壮都跟随巴尔思离开。
阿勒卜不但没有离开,反而陪着嘎吉尔,陪着他们这些老弱病残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光。
要不是阿勒卜不畏艰险,一次次出去冒险,他们都不知道能否坚持度过寒冷的冬季。
勒都思也察觉到了阿史那族的这些族人,都兴致不高。
所以他也没有装腔作势,拿王庭使者的谱。
询问了阿史那族如今是嘎吉尔担任头人,便让人喊她来接王旗。
这一步要交代的事情很多,所以不能草草了事。
许满仓见状,当先离开毡包,去找嘎吉尔。
找到嘎吉尔的时候,她已经给阿勒卜换了一身新衣裳。
这衣裳是她准备跟阿勒卜成婚时穿的,都没有让阿母帮忙。
虽然北狄的成亲仪式,不像乾国那样隆重,可嘎吉尔还是很认真的准备了。
她曾不止一次幻想着,以后要跟阿勒卜生好多的孩子,把他们养大,这样阿史那族的人口就会越来越多。
许满仓进到毡包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哈只儿,你的真名叫什么?”
嘎吉尔似乎已经冷静了下来,她正在给阿勒卜整理头发。
小心翼翼的给阿勒卜编了无数的小辫,再用一只只细细的银环固定。
那模样,像是怕扯疼了阿勒卜一样。
“嘎吉尔,其实,我...我是乾国人。”
许满仓不想对嘎吉尔说谎了,因为他始终后悔,没有在阿勒卜活着的时候告诉他真相。
“你是乾国人?”嘎吉尔扭头看他,目光很平静。
许满仓点点头,简单了说了自己的身世,又把自己如何受伤的事告诉了嘎吉尔。
嘎吉尔沉默了一会儿,站起来走到许满仓跟前。
“虽然你是乾国人,可是你帮了我们阿史那族,还将阿勒卜带回了我身边。”
“无论如何,你对阿史那族有恩,谢谢你,我还能叫你哈只儿吗?”
许满仓点点头,嘎吉尔的话,让他内心好受不少。
“现在你准备怎么办?要跟王庭的使者回去吗?这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许满仓抿了抿嘴,他也在犹豫。
想要借此机会回到乾国,又怕会给阿史那族带来危险。
嘎吉尔轻轻拥抱了许满仓:“哈只儿,做你想做的事吧,你已经为阿史那族做的够多了。”
说完,嘎吉尔松开许满仓,转身离开了毡包,去见王庭使者了。
勒都思已经知道嘎吉尔是阿勒卜的未婚妻。
见她这么快收拾好心情,内心很是敬佩。
嘎吉尔让阿母带族人都出去,怕他们说漏嘴,只留下了许满仓。
接过王旗,嘎吉尔郑重行礼,感谢王庭的恩赐。
然后借出去准备酒宴的理由,跟阿母简单说了一下哈只儿的情况。
阿母听完,轻轻叹息,微微点头,转身去告知族人。
阿史那族没什么好东西招待,杀了两只羊,奉上一些自己酿的马奶酒。
勒都思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嫌弃,他告诉嘎吉尔,已经跟哈只儿结为兄弟,以后阿史那族就是他的兄弟部族。
嘎吉尔看了许满仓一眼,对勒都思表示了感谢。
其余剩下的那些护送王旗的骑兵,也在隔壁毡包中享用食物跟美酒。
阿史那族的几个年长者陪着这些骑兵,殷勤的给他们倒酒。
一路疾驰,又经历了一场厮杀,这些骑兵早已疲惫不堪。
喝了几碗酒,一个个眼皮都有些睁不开了。
族内几个人就劝他们安心休息,外面的马匹有族人看守照料。
放松之后,这些骑兵很快就睡去。
毡包里,留着一个族人看守,剩下的人都悄悄退出去。
另一边勒都思那边,也是喝的差不多了。
嘎吉尔请他去休息,许满仓陪着一起去了毡包内。
快半夜的时候,勒都思睡沉了,许满仓离开毡包,发现月色下,嘎吉尔带着族人静静的站在不远处。
族里,曾经被许满仓拔出来的石柱,依旧立在那,在黑暗中仿佛一个高大的守卫。
嘎吉尔递给许满仓一个包裹:“这里是干粮,马也给你准备好了,哈只儿,你走吧。”
许满仓看向嘎吉尔身后的所有阿史那族的族人。
尽管夜色很浓,可他们的眼睛都亮晶晶的。
“我走了,你们怎么交代?”
嘎吉尔露出笑容,像一朵盛开在夜色中的花。
“哈只儿,回到你应该回去的地方,不要担心我们。”
嘎吉尔的阿母走到许满仓跟前,也送给他一串狼牙项链。
“孩子,这是上天的安排。”
“上天是很公平的,不会赶尽杀绝,你只管走你的路,如果有缘,我们还会再相见的。”
阿母伸手摸了摸许满仓的脸:“孩子,你永远是阿史那族的哈只儿,愿上天保佑你一生平安。”
知道了哈只儿的真实身份,阿史那族的人都明白,他如果想离开,完全可以不用去那达会。
他有很多机会走,但他还是去了,也幸亏他去了。
否则,阿勒卜永远回不来。
也许明天,当王族的使者发现哈只儿不见了,会收回王旗。
可阿史那族的族人一点都不担心,他们就像是草原上无边无际的野草。
就算是在冬季里枯萎,也会在来年的春天再次醒来。
许满仓眼眶发热,这里更像是他的家。
但他知道,一切的安宁都是假象。
更知道现在确实是离开草原的好机会。
许满仓转身走远几步,再回身已双膝跪地,重重叩首。